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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尽数落于沈浔眼中,实在,太过可疑。 沈浔素来内敛,情绪不外露,可心思一向细腻敏锐。沈浔深切感受到,此番涉险,中毒而回,女帝因着忧心自己安危,其真实秉性、心绪已然显露无疑。 忽的,沈浔又忆起岁除之夜,女帝邀她登建章台,道是有话要说。彼时女帝目光深邃,面色深沉,言道,欲说之事乃是一桩异闻,此异闻有些骇人,叫她莫怕。而后说道:“朕,并非……”,话未说完,便被边境急报生生打断。 想及此,沈浔身形一顿,忽的睁开双目,一惊人猜测在她脑中闪现!难道,女帝要说的是?……沈浔顿时心跳加速,为这一猜测惶恐不已。不,不……这,怎会可能……?沈浔辗转难安,又想起数月前,女帝坠马醒来,她见秦氏跪于地面,面色发白。后问秦氏缘由,秦氏分明同她言道,女帝醒时,掀开锦被,望向自己身躯,惊慌问她:“朕,是何人,姓甚,名何?” …… 沈浔想着,唇角轻颤。她轻轻摇着头,双手不由自主地揪住衣襟,极力平复心绪。一时间,毒性似又发作,胸口一阵剧痛袭来。沈浔不欲声张,暗自强忍痛楚,蜷起身子,微微气喘,贝齿打颤。 赵珚吩咐完秦氏安置榻椅,远远望了沈浔一眼,见她似又睡去,便唤了霍棋前往议政殿。 按沈浔先前政令,国事暂由尚书左仆射崔宁之主持。女帝虽未亲政,但沈浔早前便立下规矩,但凡臣子议政,女帝须得在场细听,以熟悉政务,学习如何处理国事。议政之后,沈浔还会对女帝加以考问。 几日来,崔宁之并太尉陈砚、廷尉孙不阿,每日聚于议政殿,待女帝携郎中令霍棋前来,一道议政。 今日,除去上述臣子,方岳亦在殿中,欲将解药一事禀报女帝。 比起国事,赵珚最忧心的莫过于沈浔安危。方岳身为御侍医官之首,医术超群,且素来行医谨慎,可赵珚却依然不敢大意,仔细问询道:“方侍医,解药如何配得,详细说来。” 方岳拱手一礼:“陛下,令君所中之毒乃北戎噬心丸,此丸溱国未曾见,欲配得解药,须知毒丸成分,方可对症下药。臣思虑再三,此毒丸既由贼人自北戎带回,当问询熟知北戎地况风物之人。” 赵珚颔首:“兵法有云,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向导’者,不能得地利。溱国军征战,必带向导引路,向导熟知北戎风物,想必方侍医定是寻了行军向导,了解毒丸详情。” “陛下圣明!”方岳俯首,心中暗赞幼帝聪颖,继续道:“臣寻来行军向导,细述令君痛状,仔细查问,果真得晓,此毒丸掺入长于北戎密林中的雷公藤及钩吻之毒。毒素剂量虽不足以致命,却可使人浑身上下如虫蚁噬咬,痛彻骨髓,胸口更是疼如刀绞,非常人所能忍。” 赵珚听言,双手紧握,目光冰寒。 “臣配得解药中,以防风、铭藤、青黛入药,温水煎服,可清雷公藤及钩吻之毒。再配以臣先前所施针灸,不出半月,便可使令君体内毒素尽数除去,以获痊愈。” “可会,落下病根?”赵珚凝眉,不放心道。 “这……”方岳面色一滞,似有所难。 “方侍医,但说无妨。” 方岳这才继续道:“解毒药汤,服用后会使令君一时间呕吐不止,将体内毒素吐出。令君自幼体弱,身体根基本就不若常人。此番中毒,身心俱损,元气大伤。待痊愈后,须得好生调养身体,切不可动怒动气,太过cao劳。如此,便可无碍。” 赵珚道:“太傅身体,于国,于朕,皆重如泰山。方侍医务必仔细医治!朕,便将太傅安康交予方侍医。” 方岳知晓此话分量,急忙叩首,郑重道:“臣,遵命。” 赵珚颔首:“你且去,太傅解毒汤药,并今后调理用药,朕要你亲力亲为,呈于太傅殿中。” “诺!” 赵珚转而问向其余众臣:“赵瑗在狱中如何?豫王处可有动静?” 廷尉姓孙,名不阿。人如其名,掌溱国刑狱,处事刚正不阿。孙不阿禀道:“陛下,自陛下上回令人传达沈令君政令,令臣等暂缓审判,涅阳郡主……哦不,赵瑗,眼下关在天牢,臣命人日夜看守,绝不会出任何差池。” 崔宁之携一木匣,呈于女帝面前,道:“陛下,此木匣被人弃于尚书省署衙门前,内有赵瑗文书一封,臣已阅过,信中乃是以令君为挟,逼迫朝廷交出军、政二权。此外……匣内还置有沈令君被贼人褪去的官袍冠帽。” 赵珚面色一沉,令道:“打开,取出匣内之物,呈与朕看!” 崔宁之遵令,打开木匣,取出沈浔衣物。只见沈浔玄色官袍,丝帛所制,袖口被生生撕破,那进贤冠亦是染了尘土,冠面破损。由此可见,沈浔当时定遭贼人欺凌羞辱,被扯去衣衫。赵珚顿时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即将赵瑗一众千刀万剐。其余众臣见了,亦觉愤然。沈令君乃众臣之首,且平日里清冷端庄,衣着配饰更是贵族风范,庄重自持。未曾想,竟有一日身陷囹圄,遭贼人如此恶待。想及此,众臣皆面色不虞,摇首轻叹。 赵珚脸色阴沉,眉眼含怒,沉声道:“匣内一切物什,皆赵瑗一众所犯之罪重要物证,廷尉务必妥善收存。赵瑗那文书,更是要昭告天下,让世人皆知赵瑗谋逆铁证,万世遗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