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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先前,不到像雪林里那种性命难保的时刻,顾浮游不会在她面前做的太过,明目张胆试探她的底线,只是如今,心里把她看的不同,便有些忘了形。 那几个姑娘取了琵琶,试了音,弹了起来,嘈嘈切切,珠落玉盘。 竹若道:“我知道各位修仙人忌五谷中的杂质,这些食材都是灵植,用了也对修行无损。” 顾浮游坐在钟靡初身旁,为她夹菜,十分殷勤:“钟师姐,你尝尝。” “我已辟谷。” “我知道,我知道,但先贤说的好——人这一生里有些味道是一定要尝的。” 思渺在旁边拆台,笑道:“想来这先贤就是你罢。” 顾浮游丢了个果子去打她,拿起筷子捡了一片竹笋,一手托着,喂到钟靡初跟前:“钟师姐,你尝尝嘛,这饮雪斋的厨艺是五洲四海都闻名的,绝对好吃,保准你过嘴不忘,不骗你,我发誓。” 犹豫了片刻,钟靡初檀口一张,净白的牙咬住竹笋一端,舌尖一勾将竹笋吃了。 她并非是被顾浮游软言软语哄的动了心,而是被顾浮游先前说的一句‘人这一生有些味道是一定要尝的’触动了。 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几位老师说的从来是‘存道心,灭人欲,你是仙,不是人’。 是摒弃私欲,追求大道,修炼成仙重要,还是及时行乐,潇洒自在,修炼随缘更好。 其实两者并不冲突,只是教导钟靡初的几位老师爱惜她的才能,知道她有成仙的命格,怕她玩物丧志,误入歧途,浪费了一个人才,因而单单选择了前者,不以浮世繁华勾引她,只让她一心修炼。 又因少时不能出谷神峰,长大又懒怠出山,渐渐的便成了这笼中的金丝雀。 而最开始她自己是怎么想的,她早忘了。 不知为何,遇见顾浮游之后,却又渐渐的有些想了起来。 顾浮游握着筷子,脸上笑开了花,像做成了一件大事,满满的成就感。 一行人吃吃喝喝,相谈甚欢,其实说话的仍旧是顾浮游三人,柳归真只不时说一句,钟靡初话就更少了。 及至散席时,顾浮游想起还有丹药价钱没和竹若谈拢,便悄悄拉她出了房门,在走廊上说起来。 顾浮游道:“竹jiejie,这次的丹药不同以往,全是奇品以上的灵植炼出的丹药,品级大涨,成效倍增。你是知道的,这些丹药若拿到万药阁里去卖远不止这个价,竹jiejie待我们亲厚,所以我们要价只要市面上的八成,就这般竹jiejie还要压一半去,可太欺负我们了。思渺不哭,我也得哭了。好歹再给加上三层。” 竹若团扇搭在额上,说道:“倒不是jiejie不愿给,实在是入不敷出啊。” 顾浮游听得话有所指,问道:“又是虚灵宗么?” 虚灵宗掌控南洲,各大城池每年都要上供大量灵石,而中饱私囊者不少,上供的灵石不能少,自己又要贪,缺的那一份哪里来,还不是从手底下的人手上征收。 竹若望着灯红酒绿,欢声笑语的楼阁,叹息道:“万通城连年增收灵石,我这饮雪斋看着光鲜,可照这样下去,也不知能撑到几时呢。” 顾浮游皱着眉,听完娇哼了一声,跟竹若说起那日仙落外萧家兄妹一事,越说越气:“如今修仙的世道,帝王天子那一套早去了,原先谁也不是谁的奴才,是他四仙宗使了不光鲜手段才得一洲霸主的地位,如此便也罢了,其余三宗礼贤下士,风气好歹清明。他虚灵宗却把所有人当奴才,昏道苛政,真当自己是帝王。” 顾浮游冷笑道:“不过常将冷眼看螃蟹——看他横行到几时!” 竹若连忙将团扇搭在她嘴上,喝止道:“可不能乱说!阿蛮,情知语似勾和线,从头钓出是非来。逍遥城与虚灵宗形势紧张,你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大做文章,不知要惹出什么事来。底下的人哪个不是一肚子怨气,却都敢怒不敢言,就因这虚灵宗他们惹不起。” 顾浮游抿了抿嘴,嘟囔道:“如今这世道,连话都不让人说了。” 竹若笑道:“你身份不同,说话自然不能毫无顾忌。” 既然话不让多说,顾浮游便越过了这件事,转而道:“竹jiejie,既有这层为难,那丹药的价钱你量力只再加一层便好。我再送竹jiejie一瓶益气延年的益气丹。” 竹若笑而不语。顾浮游少不得撒娇卖乖,软语道:“竹jiejie,你疼疼我罢,这一层都不加,我和思渺就白跑一趟了。” 竹若道:“好了,好了,你嘴甜,我加一层,这一次酒席也当是jiejie请你的。” 顾浮游便欢欢喜喜的说道:“我去给竹jiejie拿益气丹。” 她进了屋内,去找思渺拿益气丹,要出来时忽然发觉哪里不对。 她往钟靡初一看,只见她双目雾蒙蒙,眼神有些呆滞。 顾浮游走进了两步,闻到她身上酒气,吓道:“钟师姐怎么醉了?” 她知道钟靡初不沾酒,这人重仪表,倘若醉了,酒后失态,清醒过来后不知道要生多大气,因此她桌上只劝了半杯,并不让她多饮。 怎知她出去没说几句话,这人就醉了。 随桌的四名女子笑道:“我们不过劝了两杯,钟姑娘便不胜酒力了。” “哎呀,完了,完了。”不怕钟靡初醒了要找她算账,就怕送回去给哪个长老发现了,要找她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