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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一别,心中戚戚已久,我认了你,便不想再有别离。”白允沫说这话时,抬眼定定地看着子桑:“望卿如是。” 生死相随。 还能说什么呢,子桑叹口气:“夫妇何求,大约说的便是,有卿如此罢。” 帐外犹是风雪正紧,帐内亦是白浪交缠织出一猎猎春意。 帐内一角,两银狼听着缓和低浅,婉转如流又忽儿急上之势的声音,对望眨了眨眼。 潮声渐起再渐落,呢喃呓语中,说的似是不与醉梦相形,唯愿同命相惜。 后两日风雪渐小了些,不过周载已收回了让子桑外巡的任务,于是她便越发闲,多陪在白允沫身边。 “正好路过阿柱他们帐前,你也一起前往罢。” 在人前时,不好牵手便总也身子半挨着身子走路。 每路过人手处时,子桑便又是忍不住抓过那双细嫩的手。 原本细嫩的手此时因着每日受冻有些紫红,每番出来亦是凉得很。 可是白允沫就是不肯听话在帐中好好呆,这番又是走了好几个军帐。 军中大抵都知了军中有个和随侍走得很近的医官留个一字胡,人却生得水灵灵的。 “那个泊玉我倒是记得几分样子,也和你似的一抹胡子,怕也是粘的。” . 尤其泊玉的面上神情,看人时眼睛里总也是流露出一股惹怜的势态,子桑自小多有着男装,对于女子扮男子犹是敏锐,心下自猜出几分真相。 白允沫略是笑笑:“确实是的,我倒还没怎么和你说,她不是我带出来的人。” 这般就走着,说着,白允沫把自入于阿城先后的事情大至说来。 说到生病一事时,子桑掌心一个用力,便捏紧了她的手:“你也真是,枉有小神医之名,自个还会染病。” “小神医也是人不是,哪有人不生病的。”白允沫略是狡口一辫又再往下说。 到了路上那处才是真真惊险的,眼看着脖子就横在猛兽口前了,幸得这个泊玉救了她。 于是子桑心下便觉得确是应当好好谢了这位泊玉姑娘的。 或而是为了避嫌,况旬特地安排了阿柱几个与角落的杂物帐边待着,还特别令军士日夜轮守。 “把我们当犯人般。”阿柱向来做惯了事的人,闲不下来,突然被责令每日都只在帐内呆着,早就躁动不已。 快手还是老样子,整的日闲闲的,只是不能看到少主,多少有些忧郁,他本身要做的事情便是时刻盯着白允沫的。 而泊玉仍是每日的听着阿柱说话,时不时应他几句。 听阿柱讲白壁城如何如何好,往后他阿柱要买个何等闲适的院子。 每回阿柱这般讲的时候,她便嫣然轻笑应下来说,那我以后去了白壁城就找你的。 也只有见得泊玉姑娘这般,阿柱心内的躁动难安才会稍稍放落些。 白允沫和子桑到的时候,阿柱正和泊玉姑娘说白壁城里街头有种小吃,说是水嫩的白鲜鸡片rou,冷油椒浸,洒上芝麻少许,麻辣爽口…… 从帐外白允沫就听到了阿柱绘声绘色的描述,于是便接口说:“原来还有这等好吃的东西,也没见你与我说过。” 大片的飘雪被稍带进帐,子桑在这丝缕的白色花瓣中跟着白允沫从外而入。 阿柱听得主子的声音,喜得跳起身:“回去后阿柱天天给少主买。” 子桑一进得帐便看得白允沫说的那个剑客按剑立在旁边,心下动了动,想起个熟悉的人。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扭头便见得泊玉姑娘此番已然换了身不那般棉肿的衣衫,发束于顶,用一支大衩子置着,虽有些怪却丝毫不影响泊玉面上那分弱柳惹怜的水润。 只是泊玉张口刚要说话,帐外便忽乱马蹄踏之声,接着便听得有军号急骤响起。 子桑忙应着声跑出,见大家都纷纷集合已然听得雪中有人呐喊说是东池来犯。 竟会选在这等恶劣天头,子桑与追在身后出来的白允沫交待说:“我得跟在将军旁边听遣,你与阿柱他们在这等我。“ 白允沫不想她去,可哪里有什么事都可以随她等所愿,心里隐忍也只能是面上淡然:“好,等你回来。” 一个影子扎进雪中,欲走欲远,身上铁夹巍巍与其它相似的背影融汇在了一起。 阿柱叹口气,倒并不觉得有甚可以担忧的,他仍记得崖境线的伟岸高耸,记得民间对景玄关的如铁铸铜造般的传说。 景玄关天下第一险关,易守难攻。 如此他又想在泊玉姑娘面前夸夸其谈,转头却难得见一向忧柔的人此番眉头紧皱,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伸身拍了拍她:“泊玉姑娘身子可还好?” 于是白允沫也转身,暂时把对子桑的担忧放到旁边说:“我看看。” 转身齐进了帐,帐外军马兵戈却仍是不绝于耳。 果然如之前所担忧的那样,东池兵马并未正面攻楼城,而是选择了离楼墙远的风谷处。 子桑很快策马到了军前,大雪仍是老样子跟着她。 崖境线下边的谷中这么多天难得有人,不止是人,还有车马。 放眼过去,风雪中银光闪闪,挤挤挨挨,刀枪晃眼。 令人感到胆寒的不是军队的威仪,而阵前长排的器械,器械长宽样式都极为庞大,百马相拉,内外有士兵扶与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