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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的不好呢。 你是样样都好的,哪里像我,本是个该死的人,却勉活了下来,徒劳于世。 第六章 齐眉并白发 反正都是去白壁城,正好同舟共进,船上一行姑娘都争相来看。 两匹银狼打前边儿慢悠悠地,两华衣女子于船首笑焉焉,姑娘们谁不认得白允沫,想着白少主旁边挨着的,便是往日心上人了。 人儿长得倒也不错,举止却过于闲散,站在码头,观山眺水。 往事历历上心,她还记得初次远行,便是乘舟远去,那时亦是水光接天,冷风浸面。 上船前,她的手抓了抓裙摆,她和旁边的白允沫说:“想喝酒。” 喝了酒,所有一切就虚虚实实。 那年登船时,她以着世子的名义而行,那年时,再不济也有个不怎么疼她的公父,再不济,她身后都还有个娘亲在等着的。 可此时,她孑然孤身,也不知道这船能不能到头,到了她又要去哪里呢。 抓了那双手握在掌心,白允沫应着,好。 原来子桑还是容易这么怕怕的,其实仍是没长大罢,长大的,只是那些虚张声势的要强。 上船果然就亲自找了酒来,连着壶递给子桑。 尝一口,却是满满的药味。 白允沫笑:“即然要喝,就应该喝点有用的才是,补补身子。” 可这东西总少了些想要的味道,只好作罢,就静静地坐那儿,撑着脑袋,望着白允沫。 看来看去,便笑开了:“长成了这样呢。” “你就没想过我的样子?” 摇头,一直便只记得小小的模样。 和南无不一样,白允沫当年小得很,虽眼眉里还有几分相似却大已不同。 “我有想过你的样子。”白允沫从旁边一锦盒里搜出来轴画一幅展了开来,铺在案上。 轻勾慢挑,挑出来眉目雅正的人儿,眸眼清明,丝发正冠,长衣飘然。 这画中人,可不就是子桑。 白允沫说:“你没怎么变的,只是长开了些。” 还有就是,怎么变得这般萧索,面上总有股淡淡的惆怅。 不过细想想,子桑自小在太国寺长大,与娘亲相依相偎,有什么疑惑就去问主持和师父,一场大火把往昔烧得面目全非,她心中苦啊。 “你们上白壁城干什么?”连着问了南无好几遍,南无都没有说话,这会见子桑清醒得很才再提起这事。 子桑瞅一眼舱外盘腿坐在舟舷前的南无,说:“那个人,说要带我回去复命。” “复谁的命?” “南凉国君。” 白允沫讶然,一时揣测不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谓何事?” “她说要我做万万人之上。” 再讶然,不过白允沫想了想,便说:“听起来像是桩好事。” 又似不大好,你若是做了国君,还会娶我么? “也不像什么坏事。”壶里的酒虽满是药味,可还是酒,子桑再是自饮几口。 也不像什么坏事,不过觉得造化弄人罢,本来六年前就应该上到白壁城的,遇到了你啊。 子桑凑上前,呵着酒气,点了点白允沫的鼻子:“就是你啊,带着我逃跑了。” 要是不跑的话,后来的事儿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呢? 后来太国寺的那场大火是不是就不会有了,谁也不知道,这次索性就去找那个高高在上人问个清楚。 多少也会想知道,他凭什么就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生杀天下。 白允沫嘿嘿一笑,声音里透出一股娇柔和少女特有的甜美:“可那时候你也是想跑的,所以才跑了那么久都不回头。” 两人双双就扎进了无边无际的风雪里,怎么也没再想过回头的事儿,幸而命大,能遇到哑巴大叔把她们救了。 “子桑,我后来一直觉得,爹爹应该就是像哑巴大叔那样的。”白允沫自小便不知道自己爹爹是谁。 反正她们白氏都是女人当家作主,天下人皆不以为怪,她遇到的男人见了她都要叫声少主的。 可是在风雪中救了她们的哑巴大叔不会说话,只会每天嘿嘿地笑着,还给她扎个小孩子玩的弓箭,每天拉得不亦乐乎。 在哑巴大叔眼里,她们俩就是孩子而已。 子桑有爹爹的,她的爹爹传言是长州州府里一等一的美男子,她的爹爹是国君之子,地位显赫,可她的爹爹不喜欢她。 传言说爹爹不喜欢她是个女孩,所以把同胞连胎的哥哥公伯良带在身边,把她关在太国寺里。 哑巴大叔才不会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哑巴大叔就只是会教她们到山上怎么下夹子,怎么样靠双手饱腹取暖的男子,长着络腮胡子。 不过哑巴大叔也死了,被灰熊抓伤后躺了一个寒冬,在春开时候死了,她和白允沫把哑巴大叔埋在了山头向阳处。 多好的一个人,多好的一个地方。 子桑说:“李大叔也是个不错的爹爹,我后来一直和巨力他们住在一起。” “可我让人去那里找过,她们说你走了。” “有离开过半载。” 千里迢迢地从玄州历经万难,才到的长州,等待她的是一切都不复存在。 所以她又重新回到了山窝窝里。 正是那半载便与白允沫完全地错开了,世事难测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