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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司机说,中心公园踩踏事故死了人。 自己家姑娘就是去的中心公园跨年…… 王师傅一手搭在温杨的腕处,被温杨扶着坐起来,老泪纵横。 “他们说……医院……说……婷婷没……没……没……” 三十多岁成家、晚婚晚育的男人,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的父亲,他如何能说出口那样的字眼? 不说出来,是不是消息就能是假的了? 不说出来,是不是就还有希望? 不说出来…… 你让一个父亲如何说出自己孩子离世的消息? …… 温杨的眼眶瞬间就被逼红了,她冲着张路之大声喊道,“张路之!叫人过来!” 张路之一开始还不明白老王师傅身上发生了何事。 可对方忽然而至的眼泪,温杨顿时红了的眼眶,让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儿又摔在了地上。 张路之快速冲向抢救室,跑向登记伤亡情况的同事身边,狠命地拽着对方的衣袖…… “伤亡名单给我!伤亡名单给我看!” 满身的狠气在接到最新总结出来的伤亡名单后,又忽然变得唯诺起来。 他哆哆嗦嗦的,打开了刚刚登记出来的最新名单。 ……王…… ……王…… ……王…… 顺着指尖一路至死亡名单的中段…… 王婷婷 他想起前几天在王师傅退休欢送会上见到的女孩…… 那个与自己同岁的年轻女孩。 王婷婷,正是王师傅的女儿。 “带我去看这个人!” 他心里是不愿承认的。 所以是人,不是死者。 …… 张路之踏着虚浮的步子、扶着墙壁,回到了大厅里。 他通红的眼睛,已经说明了答案。 温杨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 真的是惨白…… “王师傅,我们进去吧。” …… 妻子和其他亲属在半小时后赶到了医院…… 逝者的床前,挤了一堆人…… 今年60岁、几天前刚刚退休的巡逻民警,半世辛苦工作换来了满头白发,在医院灯光的照射下,更显苍凉。 躺在床上毫无声息的逝者,散乱的黑发搭在肩颈两侧。 父亲轻轻拨开了女儿额前凌乱的刘海,最后一次亲了亲女儿的脸颊。 自女儿上小学以后,憨厚而内敛的父亲就再没有过这样的亲/密举动。 再一次,竟是天人永别之时。 …… 换班同事前来交接的时候,张路之和温杨两人都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混沌感。 这一夜,他们经历了太多,接触了太多生死一线的瞬间。 冲入人群的时候,他们未曾想过害怕。 救人的时候,他们未曾有过害怕。 抵挡家属宣泄在他们身上的怨怼的时候,他们未曾有过害怕。 可是下了班,走出医院急诊大楼的两人却仿佛刚刚在战场上打了败仗,身后似还有千军万马在追捕自己…… 张路之一语不发地走向医院门口。 他没能换下那身警服,也没有换上平日的着装。 他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温杨在急诊大楼外的阶梯上独自待了好一会儿,直到体力不支瘫坐在石阶上…… 耷拉着的脑袋,搁在膝盖处摊着的手掌,四肢百骸都是疲的、全都是酸的。 她再无一丝力气起身…… …… 急救队结束完事故伤者的转运任务,急救车开过了一医院的急诊大楼…… “刘易,停车。” 陡然听见简沐姿出声,忙碌了一晚上深觉疲惫的驾驶员刘易吓得一哆嗦,下意识踩了刹车踏板。 急救车停在了一医院的急诊院外,简沐姿下了车。 “你们先回去。” …… 温杨倚着身后的墙柱,整个脑袋都是空的。 新年第一天,初升的太阳被遮去了大半,一道深沉的黑影立在温杨的身前…… 她脖颈累得不愿动弹,只得抬了抬眼帘。 将来人看得清晰以后,不久前才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满身疲态的温杨,目光不移地看着简沐姿。 那一刻,她忽然确定了对方眼底毫不隐藏的柔软。 “还能起来么?” 温杨试着起身,麻木而钝感的双腿使得她重新跌了回去。 简沐姿下意识就去扶温杨,搂抱住对方身体的那一刻,自己的身形却是微颤。 因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她蓦然一惊。 直到对方重新坐回了石阶,弯着腰的简沐姿偏偏低眸看向自己的鞋面。 攒了攒而今虚空的掌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简沐姿紧蹙着眉心。 一是因自己莫名的状态而气恼,一是对温杨生气。 可抬眸看向温杨的时候,她只得轻声微叹,随后毅然扶上了对方的手臂、支撑起对方的身体重量。 “……先进里面,你脸上有伤。” 她注意到了温杨脸上的伤口。 虽然血液已经凝固了、虽然已经没有了初始时的触目惊心,可她心里就是觉得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