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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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绥没觉得有多好笑,她想象不出那个场景。 悄悄进来的刘肇忽然问:“吕后,我有一事不解,又不敢问,您知道我父亲章帝被套了麻袋,在竹林里捆了十年,这十年来祖父(刘庄)说他找了,在竹林里走过很多次,没看见有什么祭品堆在麻袋周围。”过年、生日、忌日、清明、中秋……每年祭祀大大小小的祭祀好几次,如果都堆在哪里,应该很多啊。 吕雉和邓绥对视一眼,发现对方都明白了。 邓绥低着头,假装自己没猜透。她不喜欢出风头,也不想让别人没面子,大家一起好好学习多好。 吕雉也没嘲笑他,伸手抚了抚他的头:“你这傻孩子,谁把他捆起来的?你去问那个人,一问便知。”要报复他,要虐待他,还能让人把他救出去? 刘肇被摸的浑身不舒服:“我去问问。”宋氏出去玩了,他的母亲梁氏还在屋里给刘隆小宝宝换衣服。地府中穿过的衣服不会变脏,但是一个讲究的祖母必须给小孙子每天换衣服洗衣服呀。 “母亲,当初我父亲在竹林中…静修时,每年掉下来的祭品去了哪里?” “你都知道啦?”梁氏怂怂的说:“我,我和宋jiejie都给拿走了。”她刚到地府时没有祭品,等到儿子追封自己为皇后,才有了一份祭品。宋氏更是没有祭品,都觉得很委屈,也没想那么多,趁着皇帝没发现偷偷吃他点东西,这不算有多过分吧?没有套麻袋那么过分吧? 因为宋氏不在,她强调说:“是我想拿的,我馋得慌。怎么了?” 刘肇考虑了一刹那:“没什么事,您以后别提这事。” “哎,我知道。” …… 邓绥每天和光武皇帝和明帝、明德皇后一起探讨经史,再和帝镇中美丽的令人目不暇接的皇后们聊聊天,非常愉快。过了一段时间,和镇长要了出入的凭证,先去天子镇拜访妇好,又想去看看,诸子百家在死后有没有什么新的著作——刘庄去看过了,没有。 妇好挺高兴的,头一次有别的镇子的皇后来找她玩。“去城里喝酒吧!” 邓绥有些迟疑:“我不喝酒。” 妇好笑道:“那多没意思,酒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现在不会误事,你正好可以试试生前没试过的东西。” 两人就顺着大路往城里走,在城外的路边看到有人打架。 一个美貌的女人拎着一沓荷叶包、一匹布和一坛酒在旁边看:“唉……” 几名鬼差:“校尉您冷静!” “校尉您别这样!” “校尉!别啊!!” 围观的鬼:“好诶!” “揍他!踹他!” “漂亮啊!!” 妇好搂着她的腰,邓绥无力反抗,直接被带过去看热闹了。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和一个校尉打扮的人打得不可开交,呃,很快就把校尉按在地上揍了几拳。 “好险啊!再来晚一点就看不见了!”妇好招招手:“呦,项羽,你又在这里打人。” 项羽把人丢开,皱着眉头:“这厮冲过来就动手。我本不欲与阎君的部下起冲突。”真讨厌,答应过不殴打鬼差了。 邓绥默默的震惊。 早就有差人去禀报了,两名都尉出来把人带了回去,这不是主城,在这里坐镇的只有一位阎君——他的一个化身在主城和同僚们坐成一排听判官们汇报——这城中有商人和住户,负责的却是几个地狱。 阎君抹着眼泪:“阿薇,这次又为什么事?我怎么和你jiejie交待啊。” 项羽:唔?是个女校尉?和男的一样弱。没区别。 阿薇校尉理直气壮的说:“他以前闹事的时候打过你!” 怕老婆的阎君气的拍桌子:“被打的阎君里没有我!你这瞎模糊眼的傻丫头,我疯了也不会和人打架。” “不对啊,我看你那时候走路一瘸一拐” 阎君用力拍桌子:“那是被你jiejie打的!” 项羽进门后开始劝自己要耐下性子来,尽量和他们讲道理,我是动手了但是情有可原,你属下先动手,打不过我这是她的问题,和我无关,不是我言而无信。。还没劝完,就听到这番话,大笑起来。 虞姬笑的差点把酒坛子失手坠地,敏捷的捞了回来。 妇好捂着脸,嘁嘁嘁嘁的笑出怪声。 邓绥又震惊了一会,抿着嘴笑了起来。 阎君也捂着脸:“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胡乱殴打地府的鬼是什么罪名来着?” 旁边把脸埋在竹简里的都尉回答道:“启禀阎君,如果被打的鬼没有受伤,就罚差人去守门。” 阎君指着他们:“项羽,你肯定是没受伤吧?” 项羽笑够了一摆手,疏狂傲慢:“用不着罚她。”地府没有人打得过我,呵呵。有个人来被我打一顿还挺有趣。 阎君连连摇:“法无信不立。吴校尉,押解阿薇去主城,随便交给谁都行,让她看三年城门。” 打错人还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摩擦的阿薇校尉灰头土脸的道歉,项羽和虞姬回家去了。 妇好带着邓绥围观了全程,俩人去城里喝酒。喝着喝着看到酒楼的墙上贴了告示,主城的酒楼最近有歌舞和百戏。 就打算换个地方去喝酒,刚走到主城城门口,瞧见一位年轻英俊的城门官坐在路边的蒲团上,手执书卷看的专心致志,邓绥心中一痒,特别想知道他在看什么书,怎么能看的这样着迷,大概是一本很有趣的书。 在这位城门官身后,还密密麻麻的坐着几十个交头接耳,搔首弄姿或低头喃喃自语的人。不晓得是干什么的。 二人正在这里闲逛,忽然看到鬼差带着一群游魂走了过来。 为首的人看到耀眼夺目的妇好和端庄威仪美丽,在人群中最显眼的邓绥:“太后??” 邓绥循声望过去,大惊失色:“邓鸷?邓凤?我的侄儿们……”她何其聪慧,看到这么多亲人同时死亡,同时被带到城中,知道这一定不是无知老汉进山采蘑菇吃完之后全家死掉的事,一定是刘祜屠杀我的家人……邓鸷这样谨慎忠诚,居然被他所杀? 想到这里,悲从心生,一口血涌了上来,吐在地上。鬼觉得自己哭了,就能哭出来,觉得自己吐血了,就能吐出来,感受越真实,所变化出来的情况也越真实。她临死前常常呕血,很有经验。 攥着拳头气得发抖:“我必杀刘祜。” 邓鸷想要过来,被鬼差拽了回去。他远远的喊道:“太后当以此为戒。”我那会劝过你,该放权就放权,皇帝二十六岁了,他改处理朝政了。唉……外戚没有好下场,我这样谨慎不恋权,一心只想自保,一样是这样。 想到这里,又自己安慰自己,自己的努力还是有用的,皇帝只派人暗示我们几个自杀,没像吕霍两家那样,斩尽杀绝。 妇好看这个人长得挺好看,问:“你亲戚?” 邓绥点点头,快步走了过去,低声说:“我哥哥。” 妇好一把揪住鬼差:“来来来,喝一杯。” 邓绥在旁边和哥哥侄儿们叙话,这才知道人间发生了什么事。恨不得捶胸顿足,现在只好等刘祜下来,学一学婆母,学一学吕后的手段,把他好好打一顿。从古至今的外戚,比我哥哥老实的那是没有本事,和我哥哥一样有本事的,比我哥骄横多了(卫青除外),刘祜这混账。 第81章 班昭 刘祜 邓家这些人基本上都很谨慎,做过最坏的事也就是贪污了一些钱, 还被邓鸷把人父子俩的头发都剃光了, 向皇帝谢罪。 割发代首嘛。前文说过的五刑之一就有剃头发的刑罚。 邓鸷很愿意在地府当差, 他有些伤心,不想去投胎, 怕再遇到昏君。 主审他的判官有着令人胆寒的气势,但说的话非常亲切和蔼,推荐他在地府当差。 负责房屋出租的官员刚因为贪污被免职了——偷的太少了不值得下狱, 就是吃酒时拿了几把钱, 如果后来拿自己的钱补上也不算时, 可是他故意忘了这件事,后来度支查账时发现了问题。邓鸷就被拉过去顶上, 负责管理几个小吏, 收取整个主城中所有房屋的租金。 他儿子和侄子们一半去当了鬼差, 另一半去了度支部门——算学是贵族们都要学的。 阎君把他叫过来:“邓鸷, 哎?不用叩首,地府的礼节和人间不一样。” 邓鸷有点尴尬, 他把阎君等同于皇帝看待, 认认真真的打算叩见君王, 爬起来道歉:“我未曾学礼。” 阎君:“人间的奉常还是太常来着……见君之前要演礼吗?” 邓鸷:“是。” 阎君们交头接耳开始议论:“战国时期没有这种见到君王非得磕头的破毛病, 浪费时间” “是啊, 不知道是谁改的。” “可真麻烦还浪费时间。” “咱们要立一个太常吗?见我们之前临时培训一下?” “那是不是得为了皇帝们在弄一个大鸿胪?” “不用吧,费这个劲了。” 爱拔头发的阎君一言决定:“咱们又没那么多礼仪规矩,叫人在屏风上写两行字, 立在门口,让进来的人看一眼。” 就这样定下来了,贴一个标语。 阎君们对邓鸷给予厚望:“你生前认真仔细,希望能保持下去。” “地府不对普通鬼魂收税,收入都在出租房屋和官田中。” 这就是当年地府财政赤字之后请管仲出来,管子老先生给出的主意,当年地府不征税,孤魂野鬼可以自己盖房子住,就像上古时期一样,很自由也很混乱。管子让地府建造无数整齐划一的房子,一排排的,以十万计,出租给鬼魂居住,租金不高,但禁止私人盖房子出租。 在人间,盐铁专营能让皇帝暴富,那是必需品。在地府,租房专营也能让阎君暴富。 邓鸷就去认真收租金,他生前虽然不管财政,但胜在认真,把稍微有些混乱的账目捋顺,到了第二年去向阎君汇报时,一点差错都没有。 这才好意思说:“我能否查到先祖和父母的下落?先祖若在地府,想求一见。” 阎君吩咐道:“派人去查一下。” “你先祖是谁?” “先祖邓禹,曾是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鸷非但不骄傲,还有些不安。 阎君们提起这个人,有了印象,这个人聪明有才干,文采极好,治理一个地区能干好,安抚百姓也能干好,唯独不适合带兵打仗,一带兵就急功近利,是一将无能累死千军的表率。 当年天下大乱,几方势力混战,其中一方是刘秀的族兄,被刘秀的父亲收养过的刘嘉,俩人和亲兄弟一样好。刘秀写信劝的刘嘉要归降了,邓禹和刘嘉的丞相李宝一见面,恨对方傲慢无礼,推出去就给斩了,接下来就继续混战……到后来邓禹带了精兵去打赤眉军,关中饥荒,刘秀告诉他别着急,以逸待劳等赤眉军饿死了再去捡便宜,邓禹又不听,别的将领劝也不听,到最后几次溃败,只剩二十四骑艰难逃难。经此一战心灰意冷,不再恋栈权位,默默回家教儿子读书去了。 邓禹死后依然耿耿于怀,他真觉得自己能打赢的,害死那么多士兵,他也郁闷。到地府之后没有选择去当差,也没自己做生意,就以自己的陪葬品为资本,勤俭度日,有时候教人读书,算是开了一个私塾,只是赚的少,来学习的都是那些有钱的鬼,生前有未解之处,死后仍然喜欢求学。 … 班昭也到了地府,见了判官。 这位判官不是始皇帝,是他隔壁的判官,有个爱逛街的jiejie。班昭时常被汉和帝请进宫去写辞赋,等到邓太后继位之后开始参与朝政、给太后上书劝谏,但没有实权,只是作为御用文人听命。 判官看她生平事情不多,没什么功劳,也没什么罪过,主要是替哥哥续写了《汉书》,就要判她无罪——在地府里自己租房子住,想投胎就去排队——下意识的推动桌面,以免有残余的文字没有看到。 果然还有一句话,死前著《女戒》。 他用笔戳了戳桌面,女戒缓缓的浮现在他眼前,看的这位判官直皱眉头。他现在和jiejie相依为命,好吧,是他养着jiejie,jiejie在家,隔三差五买了什么好东西就给他送来,上次买了一车纸就给他拉来了。 他希望jiejie以后嫁了人,能把夫家从上到下管束的严肃整齐,姐夫要规规矩矩洁身自好。这女戒上写的全是女子卑下、应该恭顺、女人的德行就是说好听的话,把自己整理干净,在纺纱织布做饭?女人应该老老实实干活别瞎逼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