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雨中情
她弯下腰,把纸盒捡起来。 这是两个用白线绳扎起来的纸盒,最上面的一个已经被她踩扁了。 “感冒清胶囊……”她读出上面的印刷名称。 谁送来的? 她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院子。 是张工? 随即摇头。 要给药刚才就给她了,还从门缝里塞进来,这可不是张工的行事作风。 她看了看离地足有半指高的门缝,在想,得亏有这门缝,不然的话,塞也塞不进来啊。 会是谁呢? 她进屋,顺手拆开那根细绳,把药放在桌上。 忽忽悠悠的,倒有一张纸条从两个纸盒间飘了下来。 她赶紧接住,低头一看,却先看到两行遒劲方正的大字。 长安: 得知你病了,心急如焚。这药我吃了特别管用,你也试试。至于那件事,见面我再向你解释。祝早日康复。 严臻 “啪!”长安用力把字条倒扣在桌上。 她顺势拨了一下药盒,药盒在桌面上打了个旋儿,一左一右悬挂在桌角,摇摇欲坠。 她背过身,不肯再去看它们。 静默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把字条团了团扔进纸篓,好像还不解恨,她又拿起药盒准备扔,可是手举了几次,也没一次落下。 她喘了口气。 打开其中一个药盒,抽出里面的胶囊板,剜了两颗药出来,倒了杯水,一仰脖,喝了下去。 她关上房门,倒在床上蒙被大睡。 原以为有严臻掺和着,不容易睡着,可这药劲儿比之前的药大多了,很快,她的眼皮就黏在一起,陷入沉睡当中。 梦里她不小心跌入一片汪洋,海水是烫的,深黑的颜色,裹挟着她在浪里翻滚。 她看到同样乌黑的天空,竟然还有海燕在云层间掠过。 她想起课本上学过的高尔基《海燕》。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象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咔嚓——” 长安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 “咣咣!咣咣咣!”有人在砸她的门。 “长安,长安!暴雨来了,咱们的水泥还在外面!”屋外传来张杰的叫声。 长安腾一下坐起来,胡乱趿着鞋就去开门。 门一拉开,浓重的雨气裹挟着土腥味儿扑面而来。视线所及之处,尽是升腾的雨雾。漆黑的夜里,远处的灯火影影绰绰的,根本看不真切。 她竟一觉睡到天黑。 张杰撸了下湿漉漉的头发,神情懊恼地说:“这老天爷说翻脸就翻脸,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留给咱们。” 刚说完,头顶就是一个炸雷,咔嚓一声,惊得张杰连连吸气。 “李经理呢?” “没看见啊,屋里没人。”张杰指着李四性的屋子回答。 长安的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她推开张杰,“快!叫上工人们去仓库!” “来不及了,这雨太大,去了也是枉然。”张杰说。 “那也不能就这样看着!过去试试,能挽回多少损失挽回多少。”长安挽起袖子,迎着风雨跑了出去。 张杰伸手想拉她,却拉了个空,“伞!拿上伞!你病还没好呢!” 长安摆摆手,迅速消失在泼天的暴雨里。 张杰猛地跺脚,大声叫道:“快出来!大家快出来啊!去仓库搬物料!” 临时仓库就在工地附近,远远的,就看到工地围挡上面的红色警示灯在雨夜中闪烁着光芒。 暴雨还在下,地上尽是泥,长安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往仓库。 转过弯,她却骤然停住脚步,眼睛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盯着亮着灯的仓库院子,任瀑布一般的雨水淌过她的脸。 是她看错了吗? 还是依旧沉浸在梦里,出现了幻觉? 那十几个负重穿梭于仓库大门之间的人,是谁? “大家伙儿再快点!快点!马上就搬完了!”严臻站在瓢泼大雨中给战士们鼓劲儿。 说完,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径自走到用防雨布搭建的临时雨棚下面,扛起一袋水泥就朝仓库大门走。 半路,他与落汤鸡一样的李四性遇上,两人点点头,同时伸手,在空中击掌,给彼此加油。 李四性走到水泥堆旁边,撩起防雨布,看了看里面不剩几袋的水泥,他不禁长吁了口气。 幸好。 幸好遇到严排长,不然的话,这些水泥物料,可就全报废了。 他侧着身子,弯腰,抓起地上的一袋水泥,朝肩膀上掫,可是连续搬运水泥,体能消耗过大,掫起,竟没落到肩上。 他苦笑着喘了口气,正待再次聚力,谁知从旁边伸过来一双手,托着水泥袋,帮他扛上肩膀。 李四性猛地回头,看到帮他的人,不禁诧异叫道:“长经理……” 长安拍拍他肩头的水泥包,“先搬进去。” 李四性看看她,迈着大步走了。 长安弯下腰,双手抱起一袋水泥,准备搬到仓库去。 谁知刚站稳,横刺里却冒出一双大手,“你跑来干啥!病好了?” 紧接着双手一轻,水泥包已经换了主人。 而她的心咕咚一阵猛跳,除了哗啦啦的雨声,就是她熟悉的吼声,在耳边隆隆回响。 她扬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严臻。 然后弯下腰,抱起另一袋水泥,绕过他就朝仓库里面走。 严臻跺跺脚,赶紧跟上去,到了她身边,趁她不备,单手抢过她的水泥包。 “我帮你。”说完,冲着她嘿嘿傻笑。 她也不理他,转身又出去搬水泥,可是每一次都被严排长中途截胡,后来,张杰带着彭斌等人赶到仓库,看到热火朝天的抢救物资的场面,和长安一样,一个个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有了工人们助力,很快,水泥就全部转移完毕。 长安站在大雨里,清点不能要的水泥物料。 “共计十二袋,李经理你记一下,别忘了上报,还有……”长安正说着,忽然觉得肩上一沉,而后,头顶被压了一顶帽子。 她愕然回眸,却看到严臻正笑吟吟地站在身后,头顶的暖光照得他眼眸发亮,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下来,像是古代皇帝冕冠前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变幻着色彩。 “再淋雨,你就爬不起来了。”他说完,拉紧军用雨衣的衣领,帮她扣好,然后,拍了拍她的安全帽,指着仓库门,“我等你。” 说完,他朝一旁早就傻掉的李四性打了声招呼,大步走了。 长安抿了抿嘴唇,指着被雨水淋湿的水泥,说:“李经理,我们继续。” 李四性推了推下巴,“哦,好,继续,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