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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突然轻笑一声,眼波流转,媚意天成:“你说他杀了你的人,就是指这匹狼?” “为何不算,他常年跟在我身边,都快能化形了。”荒炎挑了挑眉,“怎么,莫非连你也觉得,妖的命就不是命吗?” “不,”兰若轻轻摇头,“只是觉得,脱去那层臭皮囊后,我好像重新认识了你一次。” “你不知道的还多呢,”老者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等着吧。咱们,来日方长。” “来不及了,”少女仰头看他,音调冷冽,如降凛冬,“这具身体的主人就要醒来,我的残魂很快就会消散。你让开,先让我去杀了玉虚。唯有如此,才算不枉此行。” 语毕,兰若抬步欲行,可荒炎却先她一步,拦在面前。 “怎么?”女子凌厉望向他的眼睛,“你想让我带着遗恨去投胎吗?” “投胎?投胎便要过忘川,饮孟婆汤,”荒炎语中竟带有几分凄凉,“你好狠的心,就不怕来世我找不到你了吗?” 断肠夫人一怔,却很快偏过头去,口中仍催促道:“让开。” 荒炎不让,非但不让,还又上前了一步,语调却忽转凝重:“兰若,你知道我为何能寻得机会重返人间吗?” 女子见他还胡搅蛮缠起来了,再度仰头怒瞪荒炎一眼,冷冷道:“你我又不是一对,你为何重生,关我何事?” “哟,你还会学我说话了,”荒炎笑嘻嘻道,语中忽然带了一股说不出的亲昵劲儿,“玉虚老儿想知道,我就不告诉他。你不想知道,我却偏偏要告诉你。听好,老朽我之所以能重来这世间走上一遭,是因为苏羲和。”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是因为知道曾身为鬼后的兰若,一定会对这名字有所触动。果不其,一听到这三个字,女子的眸色顿时暗了下来,重复道:“苏羲和?” “不错,”荒炎坦然望她,“兰若,你恨她吗?” 他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记得当年那个被后世称为断肠夫人的女子,毕竟是死于苏羲和的浮生琴下,若她说恨,也是自然。他没法叫她不恨,只是想把兰若的注意力从玉虚身上转移开来。 自然,荒炎并非对玉虚有什么感情,只是不想给君长夜添麻烦罢了。若兰若在此大开杀戒,月清尘不可能仍如现在般坐视不理,届时君长夜若要维护自己,则他们二人必有反目可能。 君长夜有多喜欢月清尘,荒炎是一路瞧在眼里的。如今他们二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甚至看到了一丝修成正果的曙光,绝不能在自己这里功亏一篑。 “恨?”兰若却觉得他这样问话奇怪得很,斩钉截铁道:“我为何要恨她?我败给她,是我技不如人。若当年我炼出了五毒心,将爱恨怨哀尽数摒弃,那肝肠寸断的便是苏羲和,而不是我了。” “五毒心?”荒炎眯了眯眼,状似无意般问道:“什么是五毒心?是谁告诉你,该去炼五毒心的?” 正在不远处俯身救扶伤者的宁远湄也支起耳朵,想听鬼后如何作答。因为她曾在洛明川处有所耳闻,螺儿做下无数恶事,也是为了炼成这种名唤五毒心的东西。 兰若不欲多答,只言简意赅道:“一个自称从天界来的男子。我最后问一次,荒炎,你让是不让?” “你要过去可以,”荒炎同样言简意赅,“从我身上踩过去。” 女子定定望向他,嘴唇几乎抿成一道线,却不说话。她不说话,荒炎也不说,二人就这样无声对峙,可身上压抑不住的激荡灵气与鬼气,却将周遭池塘中水震得翻腾不休。 先前刹罗从黄泉下带来的那些厉鬼在天心月轮照耀下,本就奄奄一息。此刻又被滔天灵力所激,更是纷纷躲在荷叶下面,不敢冒头。朔风却呜呜作响,叫人如闻鬼泣。 若说刚相认时,他们之间还因有未了的余情,而剩点温情在。那此刻,二人周边的气氛却全然僵了下来,仿佛各怀鬼胎,心中皆有暗流涌动。 恍惚中,兰若觉得有点熟悉,仔细一想,这分明与当年他们分手前的那一幕,如出一辙。 果然,当年谈不拢的,如今还是一样。她跟他,注定不可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想不到回来走一遭,还能看到你有为旁人这么卖命的时候。”她突然启唇讥讽道,“只可惜,到头来,也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他们何时将你当过自己人?” “夫人此话差矣。”还未等荒炎开口,却有另一道男声率先回答了她的问题,只是有些虚弱,显得中气不足,“佛曰,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但凡刀煞有悔改之心,我佛慈悲,绝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兰若瞥了不远处那说话的僧人一眼,唇角讥诮意味更浓:“佛?” 在水的另一边,因为天心月轮在空中绽放的光芒太过灼烈,根本没人能靠近三步以内。无妄便只能孤零零站在那一轮耀目月光下,形容枯槁,面色憔悴,俨然一副油尽灯枯之势。可说话时却一针见血,叫人根本听不出,他是个几乎被天心月轮吸尽了精气的将死之人。 “佛门将贪嗔痴慢疑,五种该被戒除的欲望,合称为五毒心。”无妄继续道,“若集齐五毒,以阴火炼制七七四十九天,将之凝练成一颗至苦至痛之心,再把此心没入体内,替代原本尚存部分软弱良善的本心,它就会将原本属于宿主的情感尽数吸纳。以此心驭起澜,奏出的乐曲自会怨毒无比,且驭器者不会遭受反噬,因为全部反噬,亦会被此心一并吞噬。阿弥陀佛,夫人,不知自称来自天界的那个男子,是否也作此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