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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向来崇尚野性和自然,哪里会用发簪这种东西,那青玉簪子,想必是蘅芜给他带上的。 这画面看上去十分和谐,月清尘脚步顿了片刻,还是继续向前迈开了。早在一旁等候多时的老蟹精最先发现他回来了,立刻上前殷殷道: “殿下,您回来了。” 说完,又伸长脖子向他身后看了看,疑惑道:“那个魔族呢?” “他走了。”月清尘步履不停,走到冷北枭身边停下,问道:“蘅芜怎么样了?” “咱不懂,咱也不敢问。你们结束了?”冷北枭挑挑眉,将月清尘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他这么快?” 这话似乎别有所指,但月清尘对这冷笑话置若罔闻,仅仅将目光在妖王身上投下一瞥,就移到洛明澈面前泛起的重重波纹上。他看着那些波涛分分合合,渐渐由最初的激荡重新归于平静,便暗想道:“看来阵要成了。” 这念头刚在心中闪过,就见洛明澈身形晃了一晃,原本笼罩周身的一圈光晕迅速散尽,显然有些力竭之态。月清尘知道若要布“沧海一粟”,需要布阵者对周遭气脉极度精准的控制,半分差池不得。蘅芜君本就伤势颇重,之所以敢布此阵,全是仗着底子好,可待得整个阵法的最后一笔终于连上,他在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伤势自然再难压下。 月清尘正欲上前,冷北枭却率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似乎早就在为这一刻作准备。月清尘只见他小心翼翼地绕开了洛明澈受伤的那只手臂,似乎想将对方打横抱起来,却立刻被洛明澈抵住臂膀制止了: “你放心,我没事。” “你让我怎么放心?”冷北枭凶他,“每次都说没事,每次都是大事。洛家主你自己数数,从认识到现在,你都吓了我几次了?” 月清尘远远地看着,觉得自己就是一盏晃眼的明灯。此时此刻,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甚至还有一点点的羡慕。可随即想到宁远湄,却觉得眼前情景顿时刺眼了起来。 “殿下,觉得如何?”身旁跟过来的蟹妖突然开了口。 “什么?” “人妖殊途,殿下觉得如何?”它坚持道。 “想来这话意在别处,”月清尘深深看它一眼,转身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见蟹精虽再次跟了过来,却杵在面前不动,便招呼道:“坐吧,那个人需要休息。在这期间,我想听听你和王子疏的故事。他,是什么样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像是被这句话勾起了某些久远的回忆,老蟹精浑浊却仍蕴有精光的眼眸中露出一丝神往:“疏殿下,就像极乐海上升起的一轮明月,所过之处,耀眼得可以令世间万物都失去颜色。您仁慈,善良,是龙神和海后共同选中的继承者,对治下所有水族一视同仁,最重要的,是您拥有一颗这世间最纯洁的心灵。从您将我的母亲从大鲵口中救下开始,我就暗暗发誓,要将自己的性命交到您的手上,要保护您,帮您实现您的理想。只可惜,最终还是眼睁睁看着您的生命消失在我面前,就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人类!” 说到最后,蟹精的语气骤然变得恶狠狠的,一双黑豆眼巴巴地看向月清尘,开始游说道:“殿下,当年鲛人族惨遭灭族,水族各部亦遭屠戮,您曾发誓,绝不让那只封印着龙神神力的琉璃眼落入贼人手中,并命属下将其藏入禁地之中,并严加看守,不许任何水族接近一步。如今千年已过,您已经归来,是时候开启禁地,取出琉璃眼,重新召回龙神之力,向那些该死的人族复仇了!” 听了他的话,月清尘沉默片刻,却道:“原来如此,看来他果然了解你。若不这样说,你又怎么会愿意听他的话,守着这个秘密,一直等到千年以后。” “殿下,”蟹妖的声音颤抖起来,“此话何意?” “他既希望你好好活着,又不希望你因为对人族的怨恨,而变成为祸一方的大妖。于是想出这样一个折中之法,让你自囚于此地,与人族相安无事了一千年,”月清尘淡淡道,“只是他没想到,你的仇恨,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反而因为时刻铭记,而愈加强烈。刚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如果让他听到,他一定会觉得很遗憾。” “不可能!胡说!”蟹妖不可置信般后退一步,周身覆盖的甲衣竟有变红趋势,显然觉得异常愤怒,咆哮道:“殿下他比谁都恨人族,怎么会不希望让我去替他报仇呢?” “报仇?去找谁报仇?”月清尘摇了摇头,“人族的生命太过短暂,当年灭掉鲛人族的那些人,早就已经化成灰烬了。若你今日将一腔怨愤播撒至无辜人族的身上,那么你,与你仇恨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难道,当年那些战死的族人就白死了吗?它们不无辜吗?”蟹精依然固执非常,“殿下,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千年,无论您同不同意,今天但凡有人敢靠近这片海域一步,我就要把他们撕成碎片!” “我并没有说不许你去报仇,只是在报仇之前,总要认清楚自己的仇人是谁。”月清尘站起身来,“也或许,王子疏是对的,因为在一千年以后的今天,曾经的始作俑者竟然真的回来了。” 后面这句话,月清尘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蟹精没有听明白,不由追问道:“什么始作俑者?有人族能活一千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