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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五的议事,樊帝发现他似与昨日不同,问了句不相干的话,“李卿今年多大?” “回皇上,臣过了年三十五。” “三十五,便全白了头发,是朕......” 李崇德跪在地上,“皇上,为盛世为明君,臣愿肝脑涂地。今日,臣依旧是前日之言,国库之粮,需先给边关。” 樊帝沉默良久,终究叹了一声,“给……你亲自去,快马押送,出一点差错,朕治你的罪。” “是!”李崇德还想说一事,樊帝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他从御书房出来,走出宫门,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去了刑部牢房。 只是牢头看得严,“大人,这里头关的是重犯,没有尚书大人的命令,不可擅自进入。” 李崇德半生清白,此时却从袖口掏出一吊银钱,塞到那人手里,“我今夜便要启程去边关,狱中那位文大人,乃我至交好友,恐是最后一面,盼小爷通融。” 那牢头都是在息子帆手下磨炼过的,哪敢受贿,正色道,“大人请回罢,大人为着边关将士辛苦奔波,本是朝廷英杰,犯不着在此毁了清名。” 李崇德皱紧眉头,定定看他身后牢房,如一头大张的兽口。文峥从来娇惯,不知而今…… 这时那牢头朝他身后一拱手,“大人。” 李崇德回首,却是息延,“李大人有事?” “无事。”李崇德有些尴尬,转身要走。 “李大人若想去见文大人,这便请进。” 那牢头不解,“大人,您不是说,文大人此时诸多嫌疑,不可让闲杂人等靠近嘛。” 息子帆眯着眼笑道,“你懂什么。” 那门已为李崇德让开。 李崇德被他意义不明的四字一说,更有种挂不住脸的感觉,但见那洞口里头几道烛光闪闪烁烁,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到底还是踏了进去。 刑部大牢冬冷夏热,左右都是人犯,大多叫冷叫饿,也有求饶的,也有骂娘的。中间一条小道,每隔几丈便有两根柱子架着油火,乃这里头唯一光线,他二人便在这道上朝里走,越走,便越阴冷,仿佛不是去牢房,而是通往炼狱。 这一路,李崇德不眨眼地看着两边,直走到通道尽头的那间牢里,才见石板床上坐着一个身穿囚衣的青年,背影清瘦,幸而未染血。 那便是文峥。 他好似完全未曾察觉有人进来,听到脚步声也不曾转过身来,而李崇德难得来这一次,见这光景,竟也不叫他,就此隔栏相望其背影发呆。 息子帆饶有趣味地打量他二人。 过得不知多久,始终没他二人耐性,出声喊道,“文大人,有人来看你。” “好意心领,请回罢。” “这天儿肯冒着风雪来,必是大情意,大人看也不看就打发人走,是否太无情了一点?” “文峥戴罪之身,只求以死谢罪,不敢牵扯他人。” “李崇德李大人来,大人也不见见?” 文峥身子一僵,转过头来。 他身上、脸上倒是无伤,毕竟是失职之罪,无须用刑,他一听李崇德来,好似不信,待看清来的果真是他,又好像没认出他似的,过好半天,才换了平日那针锋相对的皮相,讥笑道,“李大人?李大人来做什么?” “文峥,我……” 文峥打断道,“李大人好大的兴致,大风雪的天,不知在家烤火,反来看我文峥,难不成是看我下了牢,要来落井下石?呵,李大人放心,等这战乱一停,文峥一死,朝上再没人跟你争。” 李崇德被他说得脸色不大好看,却未像以往那般回击,反低低说了声,“我今夜也要走了。” “好走不送。” “我去边关,给将士们送粮。” 文峥一愣。 “文峥,你失职有罪,愿你好生检讨,愿圣上开恩,愿我得回来,愿你还活着。” 李崇德说完,又等他出言讽刺,却罕见未听见他说话,只瞪着一双眼看着他。 他俩如此默默相对片刻,任由那牢里的火光摇曳,谁也没开口说话。 息延轻咳一声,李崇德先反应过来,已是打算要走,却听文峥哑着嗓喊了声,“李崇德。” 文峥朝他笑了一笑,“李大人,请你过来,我有一件东西交给你。” 那一笑可真是难得,仿佛若干年前初见,那殿堂里的一笑,三分腼腆,三分天真,三分狡黠,一分他也说不出的东西,仿佛一只无形的钩子,勾住李崇德的三魂七魄,让他缓缓走了过去。 文峥蹲在牢边,隔着一道道栏杆,又朝李崇德勾勾手指。这一身官服的兵部尚书便也跟着蹲了下去,脸上写满狐疑。 他比文峥高大,两人隔栏相望,文峥需得抬头,那一双总是带着审视与讥讽的眼睛,自下而上却显得含情脉脉,他慢慢靠近,宛如一只仙湖边刚洗过脖颈,而微微昂起来的仙鸟。 息子帆见他二人越靠越近,旁若无人,气氛无比暧昧,几乎要念一声非礼勿视转过身去,却忽见户部尚书猛一把揪住李崇德的衣领,狠狠一拳,穿过栏杆,揍上那高挺的鼻梁! 那力度哪像个被关在牢里的弱书生,李崇德大人当场喷血,文峥毫不手软,还要再揍第二拳,已被息延一个箭步上前扣住手腕,“文大人!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