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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纲吧,这个吧……”男人捏着奶茶吸管,搅动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写太细了其实限制我的思路,你懂吗?不能写太细,谁家大纲能事无巨细地写啊?那不等于直接写完一本书了吗?” “别人我不管,我就问你,是谁本本烂尾?” “……” “前面数据再好有个屁用!人家现在只看你的大纲,你大纲弄不好,没人签你!” 男人啧了一声,手肘搭在膝盖上,微微分开双腿,看着地面。 那地面下慢悠悠钻出一张小脸来,正是方才那小鬼,它瞪大了眼睛,鼓着腮帮子冲男人笑,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做了个“我饿”的手势。 “我知道,我尽快……这次是真的,下周结束前给你。” 男人心不在焉地说着,随意用卫生纸剪了圆饼、饺子的造型,又摸出黄符来,掏出打火机,拿黄符将纸裹了,一把烧给了小鬼。 小鬼手里顿时多了一个香喷喷的金黄rou饼和一盘素饺子,喜笑颜开,蹲在地上吃得欢畅。 男人挂了电话,恼火地摸了下后脖颈,对着那小鬼道:“喂,问你个事。” 小鬼呜呜地点头,示意他说。 “刚才那大叔说的,有学生碰到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吓进了医院,你知道这事吗?” 男人本以为是什么不靠谱的八卦,没想到小鬼却点头了,还指了指方向。 男人惊讶:“真有这事?不对啊,除了我,这世上还有谁能看见你们?反正我之前是没遇见过……” “帅锅?”老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来,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地板,眼神古怪道,“你跟哪个说话哦?” 男人嗨一声,拿着手机,道:“想台词呢。” “哦哦。”老板了然点头,他跟这林姓小哥认识好几年了,只知道小哥是写书的,偶尔有些奇怪的举动,看起来虽然凶巴巴的,本质却是个好人。 他兴致勃勃道:“我跟你说勒事,咋样?能当素材不?” “能啊,谢了叔。”男人几口吃完剩下的rou饼,扫码给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打算去实地探查一下。” “啊?”老板担忧道,“你莫大晚上切哦,个人小心点儿!” 男人挥了挥手,双手插兜走了,地板上的小鬼打了个饱嗝,抱着圆滚滚的肚皮,从老板身边跑过,跟了上去。 老板就觉得一阵凉风从裤腿撩了过去,那种冰冷感仿佛骨头里瞬间结了冰渣子,冻得他一哆嗦。 * 林皓仁天生右眼见鬼,老话说是“能通阴阳”。幼年时期因为分不清阴阳区别,老说出一些可怕的话。家中大人本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也被他念叨得背后发凉,只能带去医院看病。耳鼻喉科、神经科都看了,瞧不出个所以然,无奈只得托人找了所谓的“大师”,大师倒是没收费,只感慨了一句“命当如此”,便找了条手帕,将林皓仁的右眼给遮起来了。 这一遮就遮了两年,林皓仁是不说奇怪的话了,但生生将眼睛弄得有些歪斜,无法,又只能将手帕拿开。 在普通人的眼睛里,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就是阳光大地、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人群的喜怒哀乐几乎是一样的,但却不共通,正所谓人心难测,众人都戴着面具。 可林皓仁眼里的世界有两个:一个生,一个死。 生得那个色彩鲜艳,鸡鸣狗吠,无论闹得如何天翻地覆,那也是活人才能搞出来的气氛,是带着张扬肆意的活气的。 而死的那个,则万籁俱静,悄无声息。 鬼不能通人言,只会鬼嚎——又称鬼哭。同人张口必是凄厉哭嚎,吵得人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它们大多不为人所知,不为人所识,如空气般飘忽不定,常忘了生前事,茫然无回路。 那种死寂的感觉,带着林皓仁尚无法理解的虚无感,凄冷得落不到实处。 懂事之后,林皓仁才逐渐能分清阴阳的区别。 他跟许多孤魂野鬼熟悉了,常从它们身上找到一些灵感,起先是画画,后来就写一些小故事——都是灵异故事。 再后来开始上传这些故事,大小也算个网络写手,还挺受欢迎。 他正业码字,副业“抓鬼”,林皓仁不是专业的,所以平日只接熟人的单子,收费不高,没什么跳大神似的花哨活计,就是去跟鬼唠唠嗑,让人家走了就行。 最近他想改改风格,把灵异鬼怪换成妖精仙子——版权也好卖些。编辑本来很是看好,想提前帮他宣传宣传,结果半个月过去,他大纲一个字没写出来。 鬼怪写多了,还真不知道别的风格该怎么写。 林皓仁有些头疼,便跑出来找素材。结果听来听去,妖魔鬼怪里,还是鬼怪占多数。 妖精古往今来就那么些个,而鬼怪不同,鬼乃人死所化,人生前能经历得事多了,接地气啊,群众们信手拈来,什么花样都有,精彩纷呈还不带重复的。 狗血谈资里,又数家门不幸、复仇狗男女诸如此类最受人欢迎。 可见说来说去,民间故事到底绕不出“家长里短”,连带枉死城也沾上了活人气,颇有些“皇帝锄地一定是用金锄头”的调调。 林皓仁去了“案发现场”,一条普通的小街上有一所小学,背后还连带着一家幼儿园,周边是高大的梧桐,树下多有各种文具、杂货店,再普通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