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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熙仿佛被钉在了原地,神色复杂,半天都不说话,片刻后恍然回神,快步走上前,脱了拥着寒气的外袍,躬身将夏焉打横抱起,进屋关门,走向大床。 “怎么站在门口,当心着凉。”他将夏焉轻轻放在床上,棉被盖上来,又特意拿了块小绒毯搭上双脚。 夏焉目光澄澈,认真道:“门口距离外面还有条走廊呢,地龙这么旺,一点儿都不冷。” “那也要千万当心,你失血过多,需得一点一点补回来。” 夏焉拥着被子抱膝坐,问:“我晕了多久?” 程熙端来热水,道:“七日。” “这么久啊。”夏焉接过杯子,咕嘟咕嘟喝了水,觉得浑身更舒服了。再看程熙,只见他眼神幽深,欲言又止,一副很艰难的样子。 “你怎么了?”夏焉好奇地问。 程熙别过头,复又不甘地看回来,深深吸气却说不出话,只有手指不自觉地动来动去。 明显非常纠结。 夏焉有点明白了,试探道:“你在愧疚?” 程熙的表情顿时一僵,夏焉心想猜对了,连忙安慰:“不要愧疚,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程熙抿唇,咬牙低声道:“刺客的第一刀是拼尽全力要取人性命的,若非我挡了一下令他刀势略收,后果不堪设想。” “可你的的确确挡住了啊!你这么厉害,不用假设的。”夏焉道,“那些刺客是谁?为什么要杀你?” 程熙道:“我虽破除了宁安县官员、地方豪绅与匪寇三方的勾结,但匪寇背后还有一个踪迹难寻的大头目。所以我装作结案,假意没有看出从宁安跟来的jian细,利用他放出一些消息,引那大头目对我心生恨意,主动出击。” 夏焉眼珠一转,“你是故意让他们来刺杀你的?实则早有准备?” 程熙点点头,“我与晨星两人做饵,掐准晚月回京的时间,借用他与他的部下,将那大头目的势力一网打尽。” 夏焉恍然大悟,“晚月自己也不知道?” 程熙“嗯”了一声。 “对不起啊。”夏焉都明白了,下巴搁在膝上,努力缩进被子里,“我拖累了你,啊……我好蠢笨!”说着就要抬手敲脑袋。 程熙连忙握住他的手,摇摇头道:“小方都告诉我了,你不知内情,听到我有危险,你竟然、竟然……”神情更加悔愧,眉间眼内饱含震撼、感动与痛苦,“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决心从楼上跳下来为我挡刀究竟付出了多大的勇气,这些天来我不断回想,却怎么都想不出……刀劈在你身上,鲜血迸出,你越来越虚弱……如果晚月稍迟一些,如果……蠢笨的人其实是我,为何我会想出这样的昏招?明明还有许多漏洞,我却骄傲自大,自以为万无一失……就算、就算不是你,也有可能是晨星,或是某个路人……” “你不要这样!”夏焉听得心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程熙的头和脸颊,努力劝道:“每个人都会犯错,只要及时反思改过就好,你不要太苛求自己!我就觉得你的点子很好,计算得很精准!我只是意外,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意外,那是连神仙都算不到的!所以你不要怪自己啦,你再怪自己,那我也要怪我了。”觉得一只手不够,索性双手揉着程熙的脸颊:一向自信周全的人偶尔无助失落,就像个初次犯错无所适从的小孩子,看起来犹为可怜。 程熙伸手覆住夏焉的手,怔怔地看他片刻,一用力,将他拉入怀中。 夏焉一惊,头顶立刻冒汗了,紧张道:“你……做什么?” “今次之后。”程熙笃定地说,“我突然觉得没什么好强求的了,只要你开开心心,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 夏焉:“……” 言下之意,是不再纠结于他俩的关系,不再拘泥于感情的得失? 静静地呆了一会儿,程熙的情绪像是好些了,问:“你如今躺不得,一直趴着也会累,这样是不是舒服多了?” 夏焉靠在程熙结实而温暖的怀里,心想的确舒服,但还是不太好,灵机一动,伸手取来枕头竖着放在二人之间,对程熙狡黠一笑,彻底放心地趴了上去。 程熙微有无奈,接着勾起嘴角闭上眼睛,下巴抵在夏焉毛茸茸的脑顶。 “事情结束了吗?”夏焉埋在枕头里问。 “嗯,不会再有事了,你放心。” “你受伤了吗?” 程熙犹豫片刻,低声说:“一点小伤。” 夏焉突然就明白了:程熙不想让他担心,但更加不想欺瞒他,故而顿了一下才说。刺客事件的真相也是一样,其实完全可以不说,那样他俩都会减轻愧疚,可程熙依旧选择了坦白。 坦白一切。 夏焉胸口有点闷闷的,问:“伤在哪里?” 程熙道:“小臂。”主动解开衣袖,绷带仍在,夏焉伸指轻轻戳了戳,问:“疼吗?” 程熙道:“不及你疼。” 夏焉撇嘴嘀咕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程熙道:“那你也不是我。”想了想又道,“或许有一处是比你疼。” 夏焉一愣,脑袋尚未完全想清楚便说:“那也不一定。” 沉香低回,夏焉精神不济,抱着枕头靠在程熙怀里,不多时便睡着了。程熙垂眸,千般犹豫之后,低下头,嘴唇挨了挨夏焉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