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忽然,他脚步一顿。 四目相对,温书瑜大脑一片空白。 第18章 重逢(三合一) 长指将雪茄搭到烟灰缸边缘, 指尖轻轻点了点, 燃后的烟灰扑簌簌地落进去。 梁宴辛冷眼盯着手里的雪茄,想起刚才跳舞时的某个画面。 小姑娘仰头看着他,眼底的急切和慌乱慢慢褪去,目光里渐渐掺杂了点别的。 这样的神情他在无数人脸上见过,只是她的更干净、简单、纯粹。 他把她当小孩儿,所以没能察觉什么异样, 但事实是这小姑娘似乎没把他当长辈看。 十六岁。他把雪茄送到唇边, 慢慢吸了一口,忽然有点烦躁。 “她告诉我,那温家千金对你有意思,小姑娘亲口说的喜欢。”坐在旁边的人在短暂停顿后, 终于把话说完。 梁宴辛动作一顿,片刻后缓缓吐出烟雾,指腹轻轻摩挲雪茄表面, 神色与眼神在烟雾缭绕中晦暗不清。 “这么小, 懂什么喜欢。” “梁少真有兴趣,等两年又有什么关系。” 兴趣?梁宴辛面色冷淡下来, 一个因为兄弟交情而给了几分关照和耐心的小孩儿?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我能有什么兴趣。”他起身灭了雪茄,抓起外套走出吸烟室, “你脑子放干净点儿。” 麻烦,他这是给自己惹祸上身。 然而下一秒他就和这个“麻烦”迎面碰上。 少女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脸色和唇色都泛着苍白, 整个人像是被吓傻了。 他一怔,停下步子。 温书瑜没料到他就这么突然出来了,一瞬间,她整个人像变成了僵硬的木头,思绪和呼吸也一同停滞。 走廊冷色调的灯光让她视野中的画面恍恍惚惚褪色似的,变得发白、黯淡。 他都知道了…… 知道了自己喜欢他这个秘密,还用轻飘飘的、或许还带着轻蔑和认为她荒唐与不自量力的语调,不以为意地击碎了她的幻想。 “她?还是个小孩儿呢。” “这么小,懂什么喜欢。”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我能有什么兴趣。” 一句又一句,像逐渐加重力道,毫不留情地锤在她心口,自尊心和今夜及以前的所有快乐雀跃,在顷刻间粉碎。 紧绷的神经像被针刺了似的,她回过神身躯颤了颤,下意识后退两步。 仿佛凝固的血液,在这一刻一齐涌上头顶。 羞耻,难堪,愤怒,埋怨。 他会说什么?他现在怎么看待自己? 短短几秒却像噩梦一样漫长。 温书瑜发现自己竟然连“我没有”这种简单的辩驳都说不出,她心跳重得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蓦地转过身,想也不想地往大厅跑了回去。 然而慌乱中裙摆忘了提,弄得她一个踉跄。 温书瑜眼眶骤然一热,泪水差点夺眶而出。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要让自己出丑! 她像跑在火焰上,每一步都是煎熬,满脑子只有赶快逃离这一个念头,甚至不断祈求他千万别叫住自己。 跑到门前,她猛地一把推开,然后迫不及待地踏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火焰仿佛熄灭,被她牢牢关在背后的这扇门里。 心跳依旧又快又重,但她好像能呼吸了。 站在门边的侍者被她吓了一跳,“……温小姐?” 温书瑜恍若未闻,转身垂着眼步伐急促地走向楼梯,同时竭力调整着自己的表情。 像她希望的那样,他没有叫住自己。 可他怎么会呢?她又自作多情了一次。 “眠眠?”温治尔疑惑关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一僵,拼命眨眼深呼吸,紧张而恐慌地不断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被看出任何破绽。 “二哥。”她尽力若无其事地转过身。 “眠眠,你怎么了?”温治尔走过来,“脸色怎么有点差?不舒服吗?” “可能是吃太多凉的了,胃有点不舒服,我想去休息室待会儿。” 温治尔顿时紧张,“胃不舒服?我让医生来一趟。” “不用啦,二哥,我就是想上去喝杯热水,你不要每次都这么小题大做嘛。”她垂着眼晃了晃温治尔的手臂,“顺便上去偷个懒,我不想待在这下面了。” “你确定没事?” “确定确定!”她笑嘻嘻的,“也就刚才难受一下,现在缓过来了。” “那好,我送你上去之后再下来。” 温书瑜急着离开大厅,忙不迭点头,“走吧走吧。” 两人上二楼进了休息室,温治尔倒了杯热水,用手背隔着杯壁试了试温度,觉得水温合适才递过去。 温书瑜接过,催促道:“好啦,你快下去忙吧,不用管我。” “这么急着我走?”温治尔故作不满。 “免得爸爸找不到你嘛,而且,”她余光瞥见放在桌上的手机,赶紧拿起来晃了晃,“而且我还准备跟葭柠打电话呢,你在这里我怎么打啊。” “好好好,”温治尔无奈,“我走,我走总行了吧。门口有人守着,有什么事让他跑腿,知道吗。” “知道啦。”温书瑜应声,低头开始摆弄手机。 门打开,然后又关上了。 她握着手机的手抖了抖,下一秒屏幕上忽然落下一滴水珠。 温书瑜蓦地站起身,径直快步走进一侧的盥洗室,关门锁门飞快地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她直接靠着门蹲下,把脸埋进臂弯里。 攥紧的手指节渐渐青白,肩膀和脊背渐渐颤抖、抽动。 过了会,安静的空间内忽然响起一声没能克制住的抽泣,接着抽噎声愈发频繁地响了起来。 温书瑜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这么蹲着哭了多久,只知道因抽噎太久已经有点缺氧了。 她勉强长舒了口气平复,接着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探手胡乱抽出几张纸捂在脸上,泪眼朦胧地一边抽泣着一边拨出某个号码。 “葭柠——”电话刚一接通,温书瑜就没忍住带着哭腔喊道。 “眠眠?!眠眠你怎么了,别哭别哭,发生什么事了?” “我……”话刚开头就被抽噎打断,她忍不住缩成一团,手用力攥紧纸巾团竭力平静下来。 “别急,不着急,”宋葭柠语气轻柔地安抚,“你慢慢说。” 温书瑜闭着眼深呼吸,眼眶里盈满的泪水又顺着眼睫和脸颊接连滚落下来。 “他,他都知道了……” …… 晚宴结束,温书瑜跟着父母哥哥一起回了家。 她原本害怕自己会瞒不住异样,但可能是害怕担忧到了极点,竟然一次次出奇地镇定,躲过了家人的怀疑。 她假装时也欺骗了自己——把那些话那个场景压在门板后面,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地和家人说话谈笑,竭力避免去想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 当然,回到休息室后直到晚宴结束,她也没再下楼一步。 事实证明,逃避有用。 虽然效用也很短暂。 当深夜一个人躺在床上时,那些拼命回避抗拒的事全部钻进了她的脑海。 她裹紧被子,缩在被子底下悄悄流眼泪。 其实,她偶尔也会天真且不切实际地幻想:他可能会喜欢自己吗? 她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耐心和照顾,所以常常在想就算还不喜欢,对她是不是也是不同的? 幻想来源于她小小的窃喜——因为家里与他交好的缘故,她可以比其他人更接近他,并且享受这种照顾与亲近,就像晚宴时没有人能得到他青睐,但她却可以和他跳一支舞。 当然,也因为她过去从不缺人喜欢,所以难免有点隐秘的骄傲与自尊。 所以这份感情被人戳破且被人看清,并且听到他笃定地说“没兴趣”时,她不仅难过,而且难堪。 起初她希望时间能倒回并永远停留在那支舞结束的时候,可现在…… 她想起夏令营那晚在山顶对着极光许愿的场景,现在看来只觉得可笑。 穹顶是假的,极光也是假的,对着假的东西许愿又怎么会成真呢? 就像他说的一样,“再逼真也是假的”,何况是她基于幻想所期待的“以后”呢? 他对自己的好特殊得再逼真,也不可能是真的。 温书瑜抹掉眼泪,鸵鸟似地把脸埋进枕头里。 她现在只想回到没见过他的时候!而且如果可能,她想永远永远也没可能遇见他! 她讨厌那个胡乱抖出自己秘密的施晴,可也埋怨和宋葭柠大意讨论隐私让别人偷听到、并且在今晚面对那人时因为太怂而直接转身跑掉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