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顾家的子弟,品行都是没的说,尤其是顾轻衍,十岁已惊才艳艳。 顾老爷子当时没听见这话,同意这一桩婚约后,听说老南阳王取而代之为宝贝孙子取了表字,便问其意。 皇帝怕老南阳王那话说出来气死顾老爷子,这婚约就结不成了,便对顾老爷子解释,“握谨怀瑜,天下安定。” 顾老爷子点点头,这个确实挺好,便也没了意见。 于是,顾轻衍自此提前有了表字,便在那幅《山河图》上署名怀安。 当然他自己当初也不知道这“怀安”二字的意思,若是知道,不知道当初还愿不愿意叫这个表字。 如今这“怀安”二字实在醒目,不太符合顾轻衍温文尔雅工笔精细的画风,两字的首位入目飘逸张扬,颇有些意气风流。 “真是好画。”皇后夸赞,“果然不愧出自顾七公子之手。” 皇帝点头,看安华锦神色,没从这小丫头面上看出什么来,沉声道,“小安儿,顾七公子为你画这一幅《美人图》,你从中可看出了什么?” 安华锦抬起头,“画的真好,把我画美了。” 楚希芸:“……” 她伤心死了!后悔来了,一刻也不想待了,现在就走行不行? 皇帝哈哈大笑,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你本来就是个美人,再加上他擅长工笔雕琢,外加对你看的仔细上心,也就成了这么一幅佳作。可见昨日与你相亲,他满意至极。” 安华锦咳嗽一声,“我对他也挺满意的,但是不行啊。”她怅然愁思地落在画作上,“奈何我姓安,他姓顾。真是枉断肠。” 皇帝一愣,琢磨分辨安华锦这怅然愁思是真是假,待琢磨完,发现他堂堂帝王,竟然琢磨一个小丫头片子言语,且还没分辨出她的内里深浅,脸上笑意收起,又有些不大好。 安华锦又开口,“陛下,能不能将这幅画给我收着?” “嗯?”皇帝看着她,目光深深,“你要收着?为何?” “这画的是我啊,自然得给我。”安华锦特光棍地说,“您难道要收着?这不太合适吧?您已经有一幅《山河图》了,可别这么贪心。” 皇帝想了想,觉得还真不太合适,点头同意,“本来朕想将这一幅画作派人送去南阳王府给老王爷收着,如今既然你讨要,就给你吧。” “多谢陛下。”安华锦痛快地伸手收了画作,装进了匣子里,抱在怀里。 楚希芸快嫉妒死了,阴阳怪气地说,“安表姐真是好福气,能让顾七公子动笔作画,不知可否谢过七公子了?” 安华锦别说谢他,没差点儿打上门去就不错了,但此时还是笑着点头,“嗯,我回头就去谢谢他。” 楚希芸扭过头,又憋炸了肺,她就知道安华锦一定会看上顾轻衍,别人都没戏了。她要死了,她不想活了。 可是即便她为顾轻衍抹脖子上吊,顾轻衍能来看她一眼吗? 皇后笑着说,“是该谢谢顾七公子。” 皇帝道,“你来京中,还没去顾家吧?过几日登门去道谢吧。” 安华锦眨眨眼睛,“陛下,这是圣旨吗?” 皇帝憋了一口气,“不是圣旨,但你们如今毕竟是有婚约在身,合该走动一二。” 意思是,一日婚约不解除,一日安家和顾家就是拴在一起的联姻关系。 安华锦懂了,看来她的目的达到了,陛下暂时没好法子,但又不甘心,如今也想拖着这桩婚事儿,正和她意。她点点头,“我听陛下的。” 皇帝面色稍缓。 有朝臣来见,皇帝要接见朝臣,皇后便带着安华锦、三公主出了南书房。 安华锦踏出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南书房外的空气果然更清新不憋闷。 皇后对她问,“小安儿,今日留在宫里吧?” 安华锦摇头,“姑母,我住不惯皇宫,您知道的,若是住在这里,我夜里都睡不着。” 皇后无奈,“那吃了晚膳再走?” “好。”安华锦痛快答应下。 七公主是没心情吃晚饭了,不但今天的晚饭吃不下,以后无数天她估计都吃不下饭了。她厌泱泱没精神地对皇后告辞,“母后,我回去学琴艺了。” “去吧。”皇后也明白她难受,可也没法子,陛下今日故意带着她来南书房,也是想借由顾轻衍的画作趁机掐断她的心思念想,可这一刀下狠了,她多久才能缓过来?万一想不开怎么办?她吩咐身边的贺嬷嬷,“嬷嬷,你送芸儿回去。” 贺嬷嬷闻弦音而知雅意,懂皇后娘娘是让她命人盯着点儿三公主别做傻事儿,连忙应是,陪着三公主回了她的熙雨阁。 ------题外话------ 顾轻衍:计谋得逞,媳妇儿收了我的画~~~ 第二十三章 迷障 晚膳时,楚砚踩着点进了凤栖宫,显然是来陪皇后一起用晚膳。 安华锦瞅了楚砚一眼,喊了一声,“七表兄。” 楚砚点点头,对她说,“陈太医给你开的药方子,我交给顾轻衍了。” 安华锦想起还有这事儿,无语了好一会儿,认真地看着楚砚,“七表兄,你上辈子是我的仇家吧?” 要不然怎么喜欢跟她过不去呢。 楚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他很乐意接手管你的事儿,你不是也很乐意让他管着吗?如今这是怪我了?要不然还是我继续管你?” 安华锦:“……” 谁乐意被他管着了?只不过就是指使他摆平她的七表兄,没想到还买一赠一附赠了一副药方子。 她默了默,嘟囔,“不是都一样吗?就这样吧!不劳烦七表兄了。” 楚砚笑了一声。 皇后不解,紧张地问,“砚儿,什么药方子?小安儿有何不妥?” 楚砚收了笑,将陈太医给安华锦请的平安脉,诊出惊梦之症与皇后说了。又事无巨细地提了顾轻衍去安家老宅之事。 皇后听罢,拉着安华锦问,“怎么会有惊梦之症呢?还二三年了,南阳王府的大夫这二三年里就没给你诊断出来?” 安华锦笑,“姑母,我成日里活蹦乱跳的,不生病,自然用不着大夫。您知道,在咱们南阳生活的人,日子没那么精细,没有个头疼恼热的,用不着请什么平安脉。” 皇后沉默片刻,“是,我倒是忘了,二十年前,我也不仔细,二十年的宫中生活,才一日日的精细起来。”说着,她似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儿,沉默片刻,问,“怎么就得了惊梦之症呢?” 安华锦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皇后叹气,“你这孩子,连自己得病了二三年都不知道,也太粗心了。幸好如今诊出来了,还不算晚,再晚可真是了不得了。” 安华锦笑,“我命硬的很,没那么严重,姑母放心吧,我会乖乖喝药的。” “既然……”皇后想说什么,顿了顿,“顾七公子素来温和精细,处事稳妥,你的病症交给他来看顾也好,我也放心他。” 安华锦眨眨眼睛,顾轻衍三个字,代表的东西可真多! 皇后不再多说什么,吩咐人摆膳,因安小郡主和七殿下陪着皇后用膳,御膳房多加了好几个二人爱吃的菜。 吃过饭后,安华锦和楚砚一起出了凤栖宫。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楚砚不说话,安华锦也不想和他说话。 来到宣和门,安华锦的马拴在那里,她解了马缰绳,回头看着楚砚,“七表兄,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我走了啊。” 楚砚覆手而立,“你向父皇讨要了那幅画作?” “嗯,画的人是我,自然不能留在陛下那里,不合适。” 楚砚盯着她,“只是因为不合适?” 安华锦歪着头看着楚砚,笑问,“七表兄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我不会猜别人的心思,也不惯常听拐歪抹脚的话。” 楚砚沉声道,“你对父皇和母后说看上了顾轻衍,但因为你想招婿入赘,所以,你和顾轻衍的婚事儿还有待商议。你是真想招婿入赘?还是不想立即大婚?” 安华锦晃着手里的马缰绳在身前转了两圈,不正经地说,“七表兄是收买了姑母身边的贺嬷嬷?还是收买了陛下身边的张公公?这么快就得了这个消息。” 楚砚绷起脸,“实话实说。” 安华锦笑,“我偏不。” 楚砚眯起眼睛。 安华锦翻身上马,不怕他地俯身压低声音说,“七表兄,但愿你来日能荣登大宝,否则我们安家,也许还真会断子绝孙。” 说完,她松开马缰绳,向最后一道宫门而去。 楚砚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不多时,一人一马便消失在他眼前。 楚砚自然是从贺嬷嬷那里得了消息,他即便身为皇帝最喜爱的皇子,也不敢收买皇帝身边倚重的张公公。 但他不敢,有人敢,所以,顾轻衍也很快就得到了关于安华锦招婿入赘的消息。 顾轻衍听罢气笑了,为了不嫁他,同时为难陛下,她将招婿入赘都想出来了,人死如灯灭,安家是否将来没有传承,以安华锦的性子,不见得真会在乎。 人在,血脉在,传承就在,她不是拘泥于门庭的人。 但他看的清,陛下未必看得清,因为陛下对安家的内疚以及太在乎这婚约,所以,入了她设的圈套迷障。 还别说,这一招真的比什么都管用,陛下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立马催婚了。得想怎么成全这一桩婚事儿,怎么平衡未来朝局和稳固江山基业。 陛下费心等了这么多年,就等着安顾联姻,当然也不会这么容易打消念头。 不过,安华锦也没想着能跟他立马解除婚约,她的目的是先拖延这桩婚事儿,如今真被她做到了。 她可真聪明! 顾轻衍笑笑,将信笺投入了香炉中,喊来一人,“青墨,去问问小厨房,药可煎好了?若是煎好了,你亲自送去安家老宅,亲眼看着小郡主将药喝下再回来。” 青墨应是,转身去了。 安华锦回到安家老宅,颇有些疲惫,与皇帝打交道果然不是人干的事儿,她四仰巴拉地将自己仍在了床上,打算就这样睡过去。 老管家白日迎来送走了七殿下和顾七公子,想着安家老宅安静了这么多年,终于热闹了些,晚上又迎来了顾七公子身边最倚重的青墨护卫,听说是奉了顾七公子之命前来给小郡主送汤药,立即将人带来了安华锦的院子。 安华锦从床上爬起身,看着青墨手里的药罐子,伸手接过来,放在了桌子上,瞅着他说,“三年前,就是你用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青墨垂首,“小郡主恕罪!” 安华锦笑,“恕什么罪?你又没错。” 青墨时刻记着公子的吩咐,“公子说让属下看着您喝下药再离开。” “真是尽职尽责啊。”安华锦突然也不累了,手痒地说,“你跟我过几招,我就喝药,否则我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