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化
幸运的是,莫得并没有召见他的意思,直到马车在大漠里行驶回了根据地,其他事情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无聊、沉闷,是的,这就是一连几天的感受。 他开始烦躁,为什么莫得还不下达命令和安排?明明已经通过了考验,难道是有哪里使得对方不满意了? 那身为右护法的双胞胎姐妹没有理会他,一种被人抛弃的味道,腐烂在角落里,而他就是那坨垃圾,除了日复一日的无事可做。 当听到双胞胎姐妹告诉他,莫得要见他的时候,没有由来的浑身放松。 意识到自己的突然放松,惊了一下,他要去面见的可是一个阴晴不定的恐怖人物,杀伤力极强,为什么反而有了安全感? 他怀疑自己已经产生了初期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走进了里面,很希望自己紧张起来,可悲的是毫无波澜,甚至忧虑是不是蛊虫的副作用还留在脑子里。 若是有可能的话,赶紧做一次全面的心理辅导,对罪犯有了同理心简直是疯了,在心里祷告,这最好只是意外,而不是莫得故意而为之的cao作。 莫得在等着他。 “坐下吧。”微笑地这样说,“最近感觉怎么样?” “很无聊。”他实话实说,把它当成一个鱼饵,扔进水里等待回应。 莫得笑了一声,“的确如此,你毕竟还是一个青春活力的年轻人,不像我,已经是埋在土里老掉牙的古董玩意了,不过这几天可不是故意不理你,上次的时候你自己随身携带的剑不是丢了么?看看这个,觉得怎么样?” 翻开包裹的布,里面是一把剑,看似很普通,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个感觉……他皱起了眉头,好像百年前在洞窟里的那些黑色石头…… “试试看。”莫得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语句是提议,语气是强硬,自然而然的下达命令。 老板发话,哪有敢不从的道理,更何况他还要装模作样地继续在这里卧底着,照做了。 “很好的剑。”结束试练,他还回去了剑,放在桌上。 “这是送给你的,之前那把剑漂亮,但不是我给你的,这把正好配得上我给你的左护法的身份,此后谁还有多余的闲话。” 莫得的一言一行似乎再好不过,虽然言语里透着一丝霸道,但任谁见着了此幕都会赞叹这是多么大方的老板,他却有点质疑,这个人,真的有这么好心? 果不其然,莫得突然话锋一转,“但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你应该了解我用人的规矩,杀人的事情确实做的相当可以,可你会杀人,别人也会杀你,若是有人想要借你的口知道有关于血教的方方面面,那要如何是好?” “我不会说出去的。”秦时回答。 莫得摇摇头,“那是你还没有经历真正的严刑拷打,所以可以这么轻松地表示。” “我要的是证明,你得证明给我看,是否完美当得起左护法这个职位。” “……”秦时沉默了,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天被冷落的原因,虽然在蛊虫的控制下杀了那五十个人完成了考验,但莫得依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认同他。 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即使是任人摆布,莫得在看着他,那双血红的眼瞳,深处的幽冷地将人吞噬在里面。 “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莫得轻笑了一下,看得出来,若是秦时说一句不,接下来会有什么后果。 伸出手,食指和中指推着桌子上的一杯金高脚杯在他面前,低头,猩红的液体有一半,些许沾在杯壁缓缓地流下来,黏腻的程度,不似普通的异域盛产的葡萄美酒。 “这是我的血,喝光它。” 秦时问:“喝完它,我会发生什么?” 莫得的眼神像蒙了一层阴霾,秦时知道,对方是有点儿厌倦他的多话,但这可是一个怪物的血!不是一杯夏日清凉的西瓜汁,他必须得有知情权。 “它会让你发生什么?亲爱的,那可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莫得语气轻柔,“每天一小杯,持续十五天不断,你就会开始产生异变,要么演变成同化,成为我这样嗜血见不得光永远活在黑暗里的怪物,要么抵抗住了折磨还是一个正常人。” 秦时问:“……你想要我变成哪一种?” 莫得叩叩桌面,“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强者,只要渴望一直站在巅峰就不会让一个比自己还要强大的敌人出现,我没有繁殖癌,同样不喜欢,否则,现在早就遍地都是我的同类了。” “若是我没有抵抗住呢?”秦时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莫得微微往前探身,在他耳边细语轻声地说:“那我会把同化成功的你拖在太阳底下,整个人在guntang的橙黄阳光里活活烧死,直到全身上下都灰飞烟灭。” 说罢,歪了头,带着一股恼人的调皮和调笑,“怎么样?你的选择。” “……”他选择了闭嘴,目光都聚集在桌子上的那杯金高脚杯里,这不是在闹着玩,他也不是在闹着玩。 拿起那杯金高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莫得看着他放下来,里面只剩下倒不干净的残余,真是一个好孩子。 莫得笑了,却是威慑性的笑容,因为瞧出了面无表情的秦时内心中的冷漠。 可能有点奇怪,秦时不是无时无刻都这样冷漠的吗?但不一样,莫得的眼睛很毒,分得清楚什么是真的冷漠,什么是表面冷漠实则迷茫,所以闲着没事干就逗着玩,就像玩弄一条鱼、一只鸟。 而此时此刻,这个本来还茫然若失的乖孩子突然之间成熟起来了,不是叛逆,但在他的眼里,这他妈的就是明目张胆的叛逆。 狂暴的怒气在内心最深处升腾,他的嘴咧的像头大白鲨。 不过秦时没有注意到,实际上现在不止嘴里,全身上下都在表述着,那些猩红的血液像刀子割开他的各个内脏,抓紧椅子,大脑自动出现了把整个胆汁都吐出来了的想法。 他显而易见的痛苦取悦了原本怒火冲天的莫得,金高酒杯又推上来,黏在杯壁的血液积攒在了杯底,只是一点点,在秦时看来却犹如恐怖的断肠草汁,一喝下去肝肠寸断。 “教主……” 莫得诱哄道:“才那么几滴,别浪费了。” “但我已经……” “端起它,秦时,你很需要这个,我知道。”莫得说的缓慢,一字一句都是掺毒的蛇牙,咬在他的身上烙下印记。 端起了金高脚杯,控制不住地手臂颤抖,身体在疯狂排斥。 结束一切,他没有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好像一条死鱼,过量的负面刺激下大脑感到了疲惫。 不该睡在这里,回去,就算是倒在外面半途的地上也好过现在,挣扎地想要站起来,但手指抬不起一根,摇摇欲坠是心底的艰难幻觉。 感觉莫得站起来,仿佛一阵阴冷的雾,冰冷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庞,若是以前是逗弄,那么此刻就是蓄意谋杀,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突然意识到,这种暧昧行为压根和暧昧没有丝毫关系,那只是在炫夸权利。 “好好休息吧,右护法会处理一切事务,而你只要在这十五天时间里尽量多享受一会,这也许是最后的阳光。” 随后,好像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上天保佑,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恩赐了。 眼皮子终于不打架了,沉重的,带着放松和忧虑,他陷入了深不可测的黑色里。 —— 躺在床上,连蜡烛都没有点,秦时缓慢地翻了个身,烂在红色丝绸堆里就像黑暗里的蝙蝠,连睁开眼睛都睁不开。 突然感觉腹部一阵抽搐,他蜷缩一团,想吐吐不出来,这是第几天了?昏昏涨涨的没有了时间观念,舌苔全是血味,胃里还有空余的地方吗? 双胞胎姐妹刚开始还有来送饭,到后来只剩下桌子上硬掉的饼,最后臭了,原封不动地在那里,他也没有胃口和力气爬起来吃,有时候醒来已经不知不觉里被她们灌完了每日的血液。 好多……好多的…… 他被困在黑暗里,唯一梦见的只有漫天的黏糊血海和乱飞的蝙蝠,融化在里面分不清东南西北。 黑暗里,突然有两个女声忽远忽近。 “……差不多了,把他拖到那里吧。”“呕,好臭哦,都是血味,他是不是把刚刚喂进去的血吐出来了?”“因为要异变了,快点,到时间就麻烦了。” 在地上摩擦着,抛在地上,门关了的声音,他眼帘微微上扬,迷糊地瞄到晦暗不明的角落里缩手缩脚着一个女的,惊恐万状地屏住呼吸,还在发颤。 隐约的,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似乎看见那女的脖子的血管分外明显。 那个混蛋,他呼吸困难,一种陌生的渴望在身体里愈演愈烈,像死亡进行时的奏乐,蚂蚁在每根神经上啃咬。 他想死,但在那之前,他咬着自己的手指,莫得,我会先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