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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手臂的那一刻,两侧的荧幕一寸一寸黯淡,隐没于周围的黑暗。怀里是空的,他什么也没抱到,但是抱了黑暗满怀。 前方似乎出现了什么。 荧幕如潮水般退去时,有一个东西从沙滩显露出来。 在它完全显现,或者说纪楚戎完全感知到它时,一股强烈的恐惧捏住了他的心脏。理智在催促他前进,恐惧从心脏蜿蜒而下,斩断了他与双腿的联系。 不知是双腿,连手指头都变成僵硬的石头。 可怕的是,那东西并不理会他的恐惧,在他僵立不动时,一点一点向他靠近。 那是一块灰色幕布笼罩住的东西,幕布使纪楚戎没能第一时间触及那东西的本质,这让他生出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一块被布罩住的荧幕。 随着那东西越来越接近自己,那点庆幸很快烟消云散。 一道声音犹如天光乍现时敲响的第一声钟,劈开了蔽日的恐惧。 ‘打开它,纪楚戎。’ 无比熟悉,发自内心,穿透灵魂。 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想摇头,身体却一动不动。他想喊不,喉咙却发不出声音。而那块可怕的灰布已到了他的面前,也许从他目睹第一块荧幕时,便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当你选择探查真相,又怎能逃避随之而来的恐惧。 ‘不要再逃了,纪楚戎。’ ‘你只有直面恐惧,才能保护他。’ 刹那间,万千心声淹没了他。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交织成网,这网兜头罩下,将他自己牢牢网住,那些嘈杂的心声敲打着纪楚戎的头颅,他头疼欲裂,恨不得神智就此消失,脑中眼前白光乍闪。 狂轰滥炸中,一道心音越众而出,渐渐吸收掉其它声音,抚过他的发,拍着他的背,在他心灵深处坚定地重复着一句话。 ‘不要怕。’ 不是安慰,也不是命令,只是一个答案。 实在是最简单就能想到,也最难以做到的答案。 纪楚戎不由失笑。 这可真是一句废话,不怕就能克服恐惧,谁不知道呢? 恐惧不知何时深植进他的心底,从未离开过他。 “我当然会怕啊。”无可名状的恐惧,无论身处哪里,正在做什么事情,恐惧感如影随形,记忆中的空白切实存在,他时常恐惧白雪下到底潜藏着什么。追寻真相的本能也延伸至恐惧,但奇怪的是,这片空白太过扎眼,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却是每天都在提醒他这里有过什么。 “当初的我选择隐藏这段记忆而不是篡改甚至消除,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僵硬的身体不知何时放松下来,纪楚戎无力地牵动唇角,露出一抹苦笑,那点苦涩还没消散,他已一把扯开幕布。 最后一块荧幕亮了。 画面一片漆黑。 “阿戎,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听过之后就没有任何选择余地了。”漆黑的画面中出现叶一生的声音,纪楚戎慢半拍地想起来,这是他失去眼睛之后的一段回忆。 “其实,你连选择听或不听的余地都没有。” “我想你其实已经有了点猜测。啊……没错,那个一天到晚嚷嚷着不想做人的家伙,本来就不是人。” 听起来像玩笑,但是两人没有一点玩笑的心思。 他没说话,叶一生就心知肚明了,不再多说任何废话,直奔主题道:“我用了些方法从白蔷薇研究所盗出了白迪的研究资料,他的构成不属于任何已知物质,但是却能转化为任何已知物质。白迪这个存在,不是我们能理解。” “白蔷薇研究所从福利院里发现他,却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他进福利院前的行迹。他们找到了一些福利院的前员工,然而所有人的口供却出奇一致。” “他们都说,‘他本来就在那里。’”。 “在表述这句话时,每个人的心跳都十分平稳,他们意识深处便认定‘他在那里’是一件比一加一等于二还要理所当然的事情。” “白蔷薇研究所的人做了空前复杂的调查,他们耗了相当大的物力人力去追寻白迪的痕迹,最终,只在档案里写下一个结论。” “他本来不在,它是降临。” 这句话钻进神智时,神智过快地理解了这句话的意义,刹那间为时已晚,纪楚戎已经感受到一种注视。 就像屏幕里的人突然感受到屏幕外的目光。 随着这种感知,立体变成了扁平,扁平缩至点线,一切理所当然都化作了错综复杂的置疑。但脆弱的,微小的人类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宇宙中的浮游物。 “白蔷薇研究所的资料中止到白迪逃出,我在资料中没有找到与‘雾’有关的信息。那群疯子不可能放过这么明显的突破口,那么我推测,‘雾’化是他在逃出研究所后出现的能力,或者……正因为掌握了‘雾’,他才能逃出来。” “下面说的,就都是我的推测了。我猜想,降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随便就能降临,那我们的世界早就不复存在了。它能够降临,必然因为其本身有某种特性,这特性可能就与那‘雾’化有关。而这家伙降临之后什么也没干,在福利院里受了多年虐待,又被弄进实验室继续受虐待,我不相信它降临的目的就是找找刺激感受人性之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