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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三医院离这里不算远,可是他却感觉,酸痛的手指每次舒开时,都度秒如年。 车很快停下,谢眈匆匆的付了钱,飞奔而上。两个电梯人满了,他想都没想,直接从旁边的楼梯跑了上去。 人山人海,他看不到林师。 心跳快到哪种程度,他已经无力去顾及。 甚至连悲伤,都来不及用上。 前面的人少了,谢眈转头间,忽然看到了一大堆人在向这边走来。 他们推着床,床上都是血。 像是白净世界里一抹鲜艳的红,开出了绚丽的花,时时刻刻在告诉人们,它即将凋零。 谢眈不受控制地跑过去,脚下还有些打滑。 他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情绪了,所有的一切,都放在了林师身上。 而他满身是血,正被医护人员推着往前。 林师紧闭眼睛,连睫毛上都被染上了血迹。 从他的额头、后脑,一直蔓延到雪白的床单上。 谢眈颤抖着的手不自觉抚上他的脸,却只碰到那些湿热的东西。 他的呼吸很急,胸口起伏的程度同谢眈手颤抖的程度很快接近,直到保持一致。 他还要跟随着医护人员的步伐,送林师进手术室。 “……阿、阿眈……是不……是……” 他气息微弱,嘴角勉强微微动了动,可就是这一动,血再度从里面涌了出来。 谢眈眼眶中的液体开始不住的往外流,他使劲地点着头,仿佛这样林师就可以看到一般。 林师的嘴唇努力地开始动作着,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医生到的时候,谢眈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在交流着,最后传到谢眈耳边的时候,只剩下一句“病人失血过多,身体多处受损严重,刚才强行进行治疗,估计只会……” 他们在给谢眈最后的时间。 无情地宣判了一切。 他埋头在林师头侧,已经分不清面前的一切到底是血还是泪水。 林师努力地想喊他的名字,谢眈知道他的意图,只能一次又一次歇斯底里地回答着:“是我、是我……” 他强压住情绪,深吸了一口气。 谢眈脸上还有林师的雪,连同他自己的泪水,泪水将血痕冲淡,看上去恐怖却又凄婉。 “林师,你听我说……” 谢眈紧攥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了一切:“我是阿眈、我是阿眈……” 他语气急促又慌乱,口腔触到咸咸的液体,只觉得绝望已经在心头蔓延。 “林师……你不是说了吗、你不是说,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就在一起?” “……林师,我做了饭、我真的,学着你,做了饭……我们回去、回去吃,好不好?” 林师的喘息和血液,在他的心上重复鞭打着,再重复的向他灌输着死亡的信息。 谢眈全身无力,跪在了地上。 他的所有力气,连同那一点希望,都停在了与林师紧握的手上。 “林师……你不要走……好不好?”他伸出另一只手,细细地拂过林师被血侵湿了的头发。 “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他自出生起被遗弃,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林师。 没有林师,他就只剩下漂泊与不安,孤独和死亡。 林师没有回答,可是他身上的血越来越多,每一点沾在可见的地方,视觉的冲击,都在拒绝着谢眈。 “阿……阿眈。” 微弱地声音再一次在他耳畔响起,是悲怆中的巨大惊喜,纵然是惊喜,在逐渐退去后,也只剩下无穷尽的悲伤涌来。 裁碎了,消散了。 林师没有等他回答,透支着最后一点生命,声音断断续续,几乎小到不可听见。 “我……我给你、给你……礼物。” 谢眈仓皇地看着他,他的另一只手一直垂到床下,导致在现在,都还没有人发现,他的手中紧紧地捏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谢眈使劲地摇头,“我不要,我不要,我要你好起来,帮我戴上,林师,答应我,求求你……” 他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求过人,此刻眼底却尽是苦楚,以苦苦恳求的语气和林师说话。 林师却已然无力,只能抬起那只手。他动作很轻的摇了摇头,嘴唇勉强张开,连声音都不剩。 从车祸现场带到这里,再到谢眈面前,他耗尽了生命,终于将盒子塞进了谢眈手中。 林师好想侧头再看他一眼,可是再没有一点力气了。 他连痛都感觉不到了,四周的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恍惚间,他看到了很多画面,陆续从他眼前飞过。 小时候,自己和他,两个人,坐在孤儿院的大桂花树下吃糖。他总是冷着脸,却也会在自己给他留糖的时候,不经意地勾起嘴角。 冬天冷,两个人睡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能闭眼就睡着,自己逗他笑,他还努力绷着嘴角。 自己说他穿白色好看,他便不买其它颜色的衣服了,嘴上说着便宜,其实白色要难洗好多。 高中的时候,明明看上去挺沉静一人,因为别人骂自己一句,就能扛起椅子往人身上砸。 有关于他的回忆,太多太多,林师居然有很多,都想不起来了。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而在这一瞬,不过也只是恍惚之间、脑中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