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施法者伯里斯阁下及家属_分节阅读_47
“你怎么这么僵硬?”洛特皱起眉,“又不是第一次了。前几次你特别坦然,怎么吻的次数越多你反而越害羞?” 对啊?为什么呢?我也不明白啊?伯里斯不禁忧心,“智商下降”很可能并不是自嘲,他的智商搞不好真的下降了! 他傻乎乎地瞪着眼睛,脑子里飞速重现了前几次接吻的情形:灵魂转移、法术传递、小黑屋里莫名的一吻……这么一想,他们确实亲吻过好多次了。 八十四年内从未发生的事情,竟然在一个多月内发生了这么多次…… 想到这,伯里斯心里有了答案:在突然面对新鲜事物时,人们常常不会立刻做出反应。他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下意识忽视变化,认为新的事物不过转瞬即逝……当他们发现生活真的产生了变化时,他们才会打从心底里被震撼。 伯里斯见过很多类似的情况。比如德洛丽特,也就是奥法联合会的现任议长,多年前她嫁给了一个历史学者。后来有一天,她对同僚们感叹道:在婚礼上她根本不紧张,只觉得热热闹闹的挺开心,挺新鲜。婚后很多天过去,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立下了多么重要的誓言、面对着多么大的责任。这时,她突然有点害怕,突然开始紧张,就像首次进入尘封已久且宝藏丰富的地下遗迹。 伯里斯自己也有类似的经历,比如他刚离开宝石森林的时候。他活着离开了霜原与雾凇林,没有被带往北星之城进行审判,在别的城市暂时安顿了下来……这时候,他要么应该开心,要么应该担忧未来的日子……可是他都没有。 后来他加入了一支商队,负责分辨和整理法术药材,偶尔还和几个佣兵合作着赚点小钱……这时他逐渐才陷入喜忧参半之中,开始在巨大的压力下唉声叹气。 面对洛特,也是一样的道理。 亡者之沼中的那个吻不算什么。当时伯里斯用着一个又秃又残的身体,满脑子都是破除诅咒、兑现承诺。骸骨大君亲了他又怎样?那不过是一个姿势奇怪的魔法而已,属于极为特殊的情况…… 传递神术用的吻也不算什么,这也是极为特殊的情况,有什么了不起的……那时候伯里斯的内心回荡着各种凛然誓词:我曾在奥法之神面前许诺,愿尊魔法为唯一真理,视世俗利益次之,必要时我甚至可以祭上灵魂,又怎么会因为施法姿势特殊而大惊小怪呢…… 驿站小黑屋里的那个吻……也不算什么。伯里斯一直期盼骸骨大君来到自己身边,等大君真来了,他又一天到晚疑神疑鬼。他的疑心病被大君发现了,当时是他理亏,所以他只好纵容一下大君的任性。 每一次都被他判定为“特殊情况”。每一个吻他都解释为“不得已”。 现在看来,这个思路是错的。洛特巴尔德绝对是认真的,他既不是突发奇想,也不是故意要看别人的窘态。 所以伯里斯的智商就下降了。他没法做出合格的回应……甚至,根本他不知道什么样的回应才称得上合格。 看到伯里斯不吭声,不反对,洛特先轻啄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开心地进行了“深入交谈后必须进行的”接吻。 其实不止伯里斯难为情,洛特自己也很紧张,理智告诉他:伯里斯其实很喜欢他,不是真的讨厌他靠近;伯里斯不是冰做的,不会因为被拥抱而融化;伯里斯不是只有手掌大的小动物,不会突然死掉……但他还是挺紧张的。 他被囚禁了那么多年,每百年才能放风七天,除了这些七天外,他只能靠从人间带去的书籍排解无聊。 读书让无数渴望堆积在他心中,他向往的东西数不胜数,但一直不包括亲吻。去海岛探险或者坐狗拉雪橇都比书上写的“接吻”有趣多了。曾经他一直这样想。 直到六十多年前,他认识了那个哭哭啼啼的小法师。 “刚才那个是谈话后的吻,这个是早安吻。”洛特说完,又把嘴唇贴了过去。 “什……”伯里斯的疑问被堵在了嘴里。每一次心跳声都化作了一句“怎么办”,不停叩问着他。 奥法之神啊,发生在床铺上的早安吻?这已经超越了暧昧的范畴,属于证据确凿的程度了…… 不久前,他在冬青村路过一家烘焙工坊,看到村卫队的见习士兵吻了工坊主的女儿。 那士兵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小姑娘大概只有十三四岁。他们当街搂搂抱抱,旁若无人地接吻,还吻了好几秒,看起来相当熟练。 为什么小孩学这些学得这么快? 八十四岁的老年人就不行了。洛特吻他的时候,伯里斯几乎僵硬到自责。 很多人都说,想多学点东西就要趁着年纪小,小孩子学什么都很快,成年人就不行了,连几句短诗都背不下来。 伯里斯一直不认同这观点。学不会,是因为你根本没那么想学。对于健康人来说,你的脑子服从你的意识,如果你的意识疲疲沓沓的,完全不催着脑子转,那它当然就不转。法师们一生都在不停学习新的知识,从没见过哪个成年法师说我年纪大了再也记不住咒语了。 同时,伯里斯也一直坚信:和头脑有关的东西可以活到老学到老,和肢体相关的则不行! 比如击剑。如果你是个老文书官,连菜刀都没拿过,那么你就不太可能在七十多岁时学会剑术。除非你从小就是战士,那么也许你到七十岁也能威风凛凛。 接吻和击剑一样属于肢体活动,所以十几岁的小孩能很快学会,而八十四岁的老法师就很难适应。 洛特好笑地看着法师:“为什么你一脸仿佛参透重大机密的表情?想到什么了?” “我有吗?”伯里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复杂。”洛特靠回床头上,手指仍然卷着伯里斯的发梢,两人身体距离总算是拉开了一点,“你的内心十分矛盾,而且这种矛盾是不知不觉的。你是个上岁数的知名大法师,你不想表现得畏畏缩缩,即使没有别人在看,你自己也会笑话自己,还会质疑自己的社会经验……但是你又没办法不畏缩,你确实害羞,确实脸上发烫,甚至你还有点害怕。你没法否认这些感觉。没关系的,你记住,现在你是二十岁的年轻人!而且你面前只有我,没有别人。没人会笑话你,没人会质疑你。” 说到这里洛特停下来想了想,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前面我说的那些是为了开导你,让你不要太不自在。至于我真正的想法……其实我希望你保持现状。我就喜欢你这样子,甚至你完全可以再柔弱一点点,稍微再胆小一点点,我会特别乐在其中的。” 伯里斯尴尬得头皮发麻,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每次听骸骨大君这样聊天,他就会产生一种看到有人当街裸奔的错觉。现在这个人不仅裸奔,甚至还要冲上来脱别人的衣服了。 突然,外面爆发出一阵喧哗,算是解救了不知所措的法师。洛特跳到窗边去张望了一阵,兴奋地回过头:“好像是红秃鹫逃跑了!” “亲王的领地骑士真厉害,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术士……”伯里斯捏着眉心要下床,洛特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继续休息吧,”洛特说,“我去帮他们就好。如果需要施法,带上黑松也就够了,不用你这么辛苦。” 伯里斯想了想:“大人,如果抓到他……” “你放心!我只帮忙,不亲他。” 说完之后,骸骨大君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 第40章 罗赛·格林是被诺拉德放走的。 也许是出于亏欠感,亲王将罗赛安排在了一间条件不错的牢房里。这牢房是半地下的,有窗子,有像样的桌子和木床,以前只关押过文官和女犯人。反正罗赛戴着特制的镣铐,没法用法术逃跑。 凌晨时,诺拉德去探望了罗赛。他命令卫兵们退到两道门外,单独和罗赛聊了很久。 几分钟前,卫兵们听到诺拉德发出一声尖叫,他们赶到囚室门口时,犯人罗赛已经不见了。诺拉德靠墙坐在地上,囚室窗子的铁栏杆被折弯了两条。 看过现场后,洛特相当肯定:罗赛就是被诺拉德放走的。诺拉德好歹也在法师教院里修习过,虽然他能力一般,但折弯两根细细的铁条应该还是可以的……主要是,那些铁条实在是太细了!哪怕不用法术,强壮点的战士就能徒手把它们掰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