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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啃着干巴巴的三明治。 老约瑟夫:“等晚上一定要吃顿好的,反正公款报销!” 伏城仿佛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状若不经意地说:“既然卓老师这么看重效率,黑匣子现在在麦飞公司那儿,如果想要尽快拿到它,不该由卓老师和麦飞公司联系?”顿了顿,伏城平静地说:“毕竟卓老师曾经是麦飞F475的总设计师。” 老约瑟夫哈哈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知道Lina姓什么吗?” 伏城心中一紧,面上没有变化。“不知道。” “她姓te。”看着伏城错愕的神情,老约瑟夫十分满意。“谁都可以姓te,但是在航空界,只有一个te——麦飞公司的第二大股东,te家族。” 下午,伏城和老约瑟夫一起来到赫尔辛基大学医院。 在两人即将走进医院前,老约瑟夫停住脚步,看向伏城。他神情郑重,严肃地问:“进去之前我想先确定两件事。第一,伏,你知道我们即将进行证人访谈的对象是谁吧?” “知道。” “第二,在最终结果没有出来前,谁也不知道日航JL917真正的坠毁原因,所以,无论外界舆论怎么看待,我们调查人员绝对、绝对禁止代入任何私人情感。” 伏城望着老约瑟夫浅绿色的双眼,良久,点了点头。 两人进入医院。 日航JL917空难,一共造成136名乘客和9名机务人员遇难,其中包括一名机长、两名副机长,一名机上工程师和5名空姐。今天伏城二人进行访谈取证的,就是其中一位幸存空姐,山下蕙。 路过一间又一间病房,两人最终在一间单人病房前停步,敲门获得允许后,推门而入。 这间病房正面朝南,刺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入屋内,柔晰得仿若春日。伏城不由眯起眼,等了几秒适应房间里的光线后,他渐渐看清那个躺在病床上、望向窗外的年轻女人。 她长了一张小巧秀气的脸,但皮肤苍白,又瘦得出奇。因为过瘦,眼眶凸起,几乎脱了相。 伏城和老约瑟夫走到她的病床前,她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仍旧安静地看着窗外。 白色的床被遮盖住她的下半身,但被子只勾勒出一条左腿。 没有右腿。 老约瑟夫用英语说道:“山下小姐,我是约瑟夫,这位是我的同事伏城,我们提前打过电话,想再向您了解确认一些信息。” 女人木讷地转过头,看向他们,许久后,点了点头。 老约瑟夫语气和蔼:“如果谈话过程中您觉得有什么不适,可以随时提出来。” 回答他的是山下蕙从未改变的沉默。 老约瑟夫看向伏城,伏城点点头,打开了录音笔。 “请问事故发生时,您正在哪里,做什么?” 寂静的屋内,只听到医疗仪器滴答的响声。 就在伏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开了口:“JL917上,我是商务舱乘务员。飞机即将降落,我坐在前舱安全座椅上,等待降落。” “您是否有听到异样的声音?” “没有。” “机长广播是否有响起,做出特殊提醒?” “没有。” 经过一连串的提问,山下蕙的回答渐渐变成了“有”和“没有”。 伏城不由看向老约瑟夫。 访谈心理学中,如果访谈者的答案只剩下“是”和“否”,一般就很难再得到有用的信息。所以要尽量多提问开放式问题,避免封闭式问题。 但是他相信,以老约瑟夫的经验,不会犯这种错误。 下一刻,便听老约瑟夫问道:“您最后一次和驾驶舱通话是什么时候,通话内容是什么。” 山下蕙:“我是商务舱乘务员,不负责与驾驶舱通话。” 等待了片刻,老约瑟夫才再次开口:“您最后一次和前田翔介说话是什么时候,说的是什么内容?” 一瞬间,这张因过瘦而成了骷髅模样的脸庞青筋毕露,目呲欲裂。山下蕙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老约瑟夫。 老约瑟夫仿若未察,他仿佛循循善诱的长辈,轻声道:“前田翔介,日航JL917副机长,麦飞F435飞行小时数仅有917小时。但是他的飞行考核成绩一直是优秀,我相信他是一个很出色的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照片,老约瑟夫先是自己看了眼,接着递到山下蕙的面前:“您的未婚夫是个很帅气的年轻人呢。” 山下蕙颤抖地接过那张照片。她眼也不眨地望着照片上正在灿烂微笑的平头青年,许久,一颗硕大的眼泪砸在照片上,她的手指将照片按出了皱痕。 等了很久,沙哑的女声哭泣地响起:“起飞前两天……12月17日的中午,我和他最后一次说话。我们吵了一架,我把戒指还给了他。他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夫了。他是个好人,是我、是我抛弃了他,我配不上他。” 哭声再次抑制不住,她捂住脸颊,眼泪从指缝间流下。 她悲痛地哭泣着,无法言语。 老约瑟夫和伏城在一旁静静地望着。 五分钟后,山下蕙颤抖着嗓子,她擦干净眼泪,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他的父亲欠了一大笔债,这笔债务直到半年前实在瞒不住了,才被我们知晓。翔介从小就被教育要做一个男子汉,要有责任心,不能逃避困难,所以他主动承担了这笔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