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诉情

    常春阁中，因为萧珺事先吩咐过，所以萧璇所在的这一层没有安排其他的客人。

    萧珺派了手底下的人也守在楼梯处，以防外人误撞上来。

    房中的段少澜看着萧璇的双眼，耳边还回荡着她方才问他的话。

    理智告诉他，该是一口回绝她的。可是看着她水光盈盈的一双眼睛，拒绝的话绕在嘴边，却如何都说不出口来了。

    十五岁的萧璇，一双眼睛生得波光潋滟，眼尾还微微上挑，五官精致，肌肤白皙似雪堆就的一般。

    她眉目间还存着些许稚气，看着仍和当年那个突然出现在御花园中为自己和meimei的女童没有太大的差别。

    她穿着一身浅色裙裳，削肩膀、腰肢纤细，一只手还牢牢地拽住他的手臂不放。

    段少澜迟疑着该不该挣脱开她，却又生怕使力太过会伤到她。

    “你说不出来对不对？”萧璇见他迟疑久久没有说话，反倒看出了几分希望来。“你对我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对不对？”

    “公主殿下。”段少澜再不敢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段少澜，你若真的不喜欢我，我也不强逼你了。”萧璇双眼含着泪，颤声说道。“帝都太小，我也不想看着你娶了别的女子成婚生子。幸而母妃本想让我嫁给穆王嫡出的第三子，我原是不愿意嫁他的。可现在想来嫁他是个不错的打算，至少我可以有个正当的理由就此远离帝都了。”

    穆王妃携带三子回帝都的消息，段少澜自然是早就知晓的。

    帝都权贵圈子在看着穆王妃带着一个尚未婚配的儿子回了帝都，谁都知道穆王妃大约是想在帝都为儿子寻摸一桩婚事的。

    只段少澜却没想到，穆王妃竟把主意打到了萧璇的身上去。

    现在仔细想来，穆王妃此举倒也正常。一面穆王妃和柳皇贵妃是亲姐妹，穆王三子和萧璇亦是表兄、妹的关系；一面穆王府已是大昭仅存的异姓王府了，因着穆王府世代镇守塞北、军功彪炳，在当地民望极高，必然为人忌惮。

    因此让无法继承爵位的嫡出三子迎娶深受陛下宠爱的昭月公主，对于穆王府只会有利无弊。

    “公主还请三思。”段少澜终于不忍地说道。“塞北苦寒，公主自幼长在帝都，只怕受不得塞北烈风凌冽。”

    “无妨。”萧璇怔然说道。“我只宁愿从此远走，索性再不用见你了。”

    萧璇失魂落魄似的松开了一直拽着段少澜的手，手臂垂落在椅边。方才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终于夺眶而出，一串串地自她的颊边滚落。

    绿林见状，赶忙上前挤开了愣在原地的段少澜。

    怎奈无论绿林如何劝慰，萧璇的眼泪却越落越凶。

    段少澜心口一阵阵地揪疼，萧璇在他眼中抛却了公主的身份，是个再柔弱不过的姑娘。即使身处和风细雨、气候适宜的帝都，还时不时地要病上一场。她这样的身子真要是去了塞北，哪里能熬得住多久。

    “公主......”段少澜看着她因为自己流泪不止的模样，心口像是戳了把刀子一般。

    “段大人，公主为了你和皇贵妃都起了争执。昨夜是带着奴婢徒步出宫，投靠在了六殿下府上的。”绿林性子鲁莽，见不得萧璇为了一个段少澜如此伤心难过，顾不上尊卑忍不住出口指责他。“大人要真是对公主无意，说话就不要这样犹豫不定的了。”

    “绿林，别说了。”这时一直侧着身子哭泣的萧璇忽然抽噎着开了口，抬起手来对着绿林说道。“扶我起身，今日我就回宫。”

    绿林恨恨地瞥了段少澜，扶着萧璇起身，朝门口走去。路过段少澜身侧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眼看着绿林扶着萧璇走到门口，绿林的手就要推开房门了。

    段少澜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拉住了萧璇。

    “段大人，这是做甚？”萧璇还未开口，绿林已然一副护崽母鸡的家世，把萧璇护到自己身后去，自己插着腰挡在段少澜跟前。

    “能不能麻烦这位姑娘先出去。”段少澜横下心来，拉着萧璇的手臂始终没松。“我有话要同公主说。”

    “你！”绿林挑眉，却感到自己背上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绿林下意识地回过头，便看见了萧璇冲她眨了眨眼睛。绿林马上会意了过来，又瞪了段少澜一眼，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绿林这边出门就一头撞上了一个正趴在门上偷听的人。

    “六殿下？”那人正是不知道何时从楼下大厅溜达上来的萧珺。

    “嘘，别说话。”萧珺见绿林出来后，连忙打手势示意绿林噤声。

    见绿林忙不迭点头，他又继续暗搓搓地趴回门板上偷听去了

    房间里头，萧璇眼睛微红地垂眸站在段少澜面前。

    “公主。”段少澜身量挺拔，比萧璇高了一个头还不止。

    “话都说到这里了。”萧璇突然抬起头，黯然说道。“你还拦我做什么？”

    萧璇双眼微肿，鼻头也微微泛红，她今日打扮地也十分素雅，这副模样倒是既可怜又可爱。

    “臣对公主心仪已久。”段少澜看着她，终于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只是臣出身镇国公府二房，又是妾侍所出。公主是陛下疼宠多年的金枝玉叶，臣身份实在不与公主匹配。”

    萧璇见他这般反应，终于展颜笑了出来。

    “我知道你的顾虑。”萧璇粲然一笑，说道。“你姑母皇后娘娘和我母妃同样身处后宫，一人为后、一人为妃，关系不睦已久大昭人尽皆知。我父皇身为皇帝，你认为他当真不知皇后与我母妃关系不好吗？”

    “公主的意思是？”

    “我与父皇说了喜欢你的事，父皇已经允了我的请求。”萧璇正色说道。“父皇既然允我嫁你，将来我也是必定能够嫁你的。你心中的那些顾虑无非出自皇后娘娘，可我父皇是天下之主，皇后娘娘一身尊荣不还得我的父皇。你生母是妾侍，我母妃说起来是位居皇后之下，我们同样是庶出不正好匹配吗？”

    “好了，好了。”听到这儿，萧珺推门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六殿下。”段少澜被萧珺动作吓了一跳，见他进来，后退了两步。

    “六哥。”萧璇嗔道。“你躲在门外偷听了多久了？”

    “那你就别管了。”萧珺甩着衣袖走了进来，大咧咧地走到萧璇与段少澜中间，拍了拍段少澜的手臂。“我的人传话来了，大哥一早和大嫂一起进宫去向母妃请安了。”

    段少澜感觉自己被萧珺瞪了一眼，连忙松开了拉着萧璇的手。

    “什么！？”听闻大哥萧瑜进宫去了，萧璇惊愕之下也没注意到段少澜松开的手。“大哥不是最近忙得厉害，许久都没有进宫向母妃请安了吗？”

    “你单独带着绿林出宫，你以为母妃真的不担心你了吗？”萧珺赶忙解释道。“你一到我府上，你六嫂就派人入宫传信了，母妃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大哥知道你出宫的事情后，今日一大早便去了母妃那里为你说情了。”

    “那大哥现在人在哪儿呢？”萧瑜最怵的人莫过于萧瑜了。

    “大哥出宫后，现在已经到我的府上去了。”萧珺看了一眼段少澜，又看了一眼萧璇，想着方才自己听到的话。“你既然听到你想听的话了，也不许再胡闹了。大哥是专程到我府上接你回宫去的，母妃允了你和段少澜的事儿。你该回宫里，好好地和母妃道个不是了。”

    “母妃真的允了？”萧璇不可置信地问道。

    “大哥还能骗我们不成吗？”萧珺推了萧璇出去，嘱咐道。“我的人候在楼下了，你先回我府上去。”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萧璇看了看段少澜，有些不舍就此离开，转而对着萧珺说道。

    “我和他还有些话要说，你先回去府上。”萧珺指了指段少澜，回道。“你还是别让大哥等得太久才好。”

    萧璇这才后怕地想了想，不说其他的，自己昨晚一时气愤带着绿林出宫的事情，只怕是逃不了萧瑜的一顿说了。

    她最后看了段少澜一眼，只得带着绿林下楼去了。

    倒是段少澜还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萧璇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了，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你开始的话说得很硬气啊。”萧珺看着好友，没好气地说道。“非惹得我meimei哭了一场，才松了口吗？”

    “六殿下，我是没法子。”段少澜和萧珺相交多年，现在彼此之间说话多了几分熟稔。“我出身镇国公府，想来皇贵妃娘娘是不乐意把公主嫁给我的。”

    “我meimei这么一番闹腾，我母妃拿她没了法子，不乐意都变成乐意了。”萧珺自顾自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璇儿还跑去父皇跟前，先斩后奏地把对你有意的事情说了。父皇一贯疼爱她，对她的要求是没有不许的，你不用担心什么匹配不匹配的了。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马上回镇国公府，和你父亲、母亲告知此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