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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忠犬不如养忠龙[娱乐圈]_第39章

    黎之清想帮他蹭掉,但是他手上还有半干的血浆,看着更脏,举着手在半空比划了半天也没敢贴到尤川胳膊上,最后隔空指了指:“……你擦一擦。”

    尤川没去看自己的胳膊,而是先抬手把黏在黎之清鼻梁上的一缕头发捏了起来。

    为了凸显逃亡的狼狈,黎之清的发型被刻意打造得格外凌乱,头冠歪斜在一侧,散落的头发上也沾着粘稠的血浆,凝固之后就变成暗红的块状,把发丝衬得有点发硬。

    尤川捏住头发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帮他把头发上的硬块清理干净,转又想到这可能是为了黎之清下面的拍摄,犹豫了一下,顿住捏头发的动作,询问地去看黎之清的眼睛。

    黎之清一对上他的眼神,刚平静下来的小心脏又不安分了。

    他在化妆间里不是没有去照镜子,完全清楚自己的打扮都多吓人,冯梁秋笑话他丑爆了都是轻的,甭管他真实长相有多好看,剧组的人面对黎之清现在的模样哪有想跟他贴身接触的,何况他衣服上还有没能干透的血浆,简直都唯恐避之不及。

    也就只有尤川敢这么毫不在意地抱住他了。

    黎之清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就是钟况在剧中该有的样子,真的一点都不好看,但是眼睛的主人却像是透过这层外壳看穿到他心里似的,笑过之后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冷漠,眼神也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温和。

    黎之清差点以为自己是化了个假妆,刚刚剧组的那群人全在逗他,他现在就应该是自己原来的样子。

    “头发。”尤川开口。

    “啊?”黎之清晃过神,看向尤川的指尖,反应过来,“啊……头发是故意弄成这样的,不用管它。”

    尤川点点头,把那撮头发拨到黎之清的脸侧,这才低头去看自己小臂内侧的污渍。

    “要不要用水洗一下?”黎之清低声问他。

    尤川闻言摇头,接着那几块血浆竟然像被点燃的纸张一样从边缘慢慢褪去,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黎之清一梗,原来神仙真是这么神奇的吗?

    等胳膊彻底白净,尤川抬头重新看向他。

    黎之清很给面子地夸奖:“……太厉害了。”

    尤川闻言小小地弯了下嘴角,黎之清也心虚地对他笑了笑。

    以前他就觉得尤川只有眼睛最有热度,现在心态一变,他总觉得这热度好像烧得他脸上都有点发烫。

    “到底是亲助理,都脏成小狗了也不把你甩出去。”冯梁秋走过来,在两步之外端详了下黎之清的伤妆,故意不忍直视地用力眨了眨眼皮,夸张道,“辣眼睛辣眼睛!你左边的脸简直辣眼睛!”

    对,就是辣。

    黎之清觉得冯梁秋这词用的好,尤川的眼睛就跟被喷了辣椒粉一样,辣得人脸上烫得慌。

    “台词背熟了没有?你要不要再巩固巩固,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冯梁秋道。

    “不用,今晚的戏没有台词。”黎之清去拍摄现场前忍不住回头看向尤川,低声问他:“你刚刚有没有……”

    尤川看着他,黎之清顿了两秒,转了个话题:“我拍戏的时候你是待在这里还是跟我过去?”

    他被尤川抱住时太过惊讶,搞得现在都有点不确定尤川究竟有没有在他耳边说话了,他想问尤川是不是对他说了个“爱”字,但是话一开头,就怎么也接不下去。

    这个新问题一脱口黎之清就觉得非常多余,不说尤川是以助理的身份过来的,就算是平时在店里,黎之清很多时候一回头就能看到尤川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

    想到这里,黎之清腿都有点软了。

    老龙神看上他的那种“看上”,该不会是金主面对小情人的那种看上吧!所以尤川抱住他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说“爱”啊啊啊!

    黎之清特别想使劲揉脸冷静一下,可他要是真的上手了,估计化妆组的几个人能一起对着他土拨鼠尖叫。

    “你去熟悉一下山路,跑几圈热热身,就算打了灯光还是有点暗,跑的时候小心别摔着了。”王云路叮嘱时想拍拍他的肩,但最后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这样一对比,尤川的温柔就又被衬托出来。

    黎之清深吸一口气,在划定的路线上快步走着,把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全挤出去,从脑子里把记下的剧本迅速挖出,通过回忆慢慢找到钟况一路逃亡的感觉。

    这场戏只用了航拍和长焦镜头,没有把重心放在角色神情的细节变动上,这对身体表现力的爆发要求很高,逃亡的心境不是只要演员跑出速度就能彰显出来的。

    黎之清努力不去注意尤川在外围向自己投来的视线,来回在路线两头重复奔跑,还没正式开拍就跑出了一身热汗。

    “准备好了吗?”王云路站在监视器前,边举着扩音喇叭边用红外线激光灯对着路线又比了一遍,“跑的时候别光顾着去想怎么跑得快了!情绪一定要到位!”

    黎之清在嘴里含了一口血浆,冲那边比了个可以的手势。

    王云路向场记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各方面准备!”

    倒计时的报数声一一喊出,最后“A”的尾音和打板声同时落下,黎之清如同一只在笼内监禁多年骤然重见天日的猎豹一样猛冲出去。

    夜间微凉的空气从他脸侧刮擦过去,又把他的头发掀在半空,越过林叶罅隙的月光穿刺在黎之清的身上,给惨烈狰狞的面孔和外翻堆叠的血rou又多添了几道发白的伤口。

    黎之清想象自己的左耳左眼全废,风刃磨过耳根的切面和空洞的眼眶时痛得他半边身体的麻筋都抽搐起来,他甚至隐约感到自己的脑浆要从和颅腔并不相通的地方迸溅出来。

    痛,连带着五脏六腑也跟着一起痛,明明痛到极点就该感到麻木,可疼痛的等级却一直随着他奔跑的步伐阶阶递增上去。

    这样要命的疼痛让他的奔跑透出一股极端的疯狂凶狠,这种凶狠针对的不是在他身后紧跟不舍的追兵,也不是他脚下坑洼不平的山路,更不是眼前幽暗一片的山林。

    钟况对自己的身体残忍至极,他从血rou里逼迫出残剩不多的生气,催动痛到发颤的双腿竭力向前冲撞。

    他的姿态不像是从身后的囚禁中挣脱出来,倒像是要奔入前方无尽的黑暗。

    他不是一个漫无目的的逃亡者,脚下的山路对他而言更像是归途,黑暗里势必是有一处归所在偏执地等他回来。

    那是钟况必须见到的地方,他的奔逃或许不是为了和死亡拉开距离,而是想要死在近一些的地方,哪怕只能缩短一步。

    王云路看着监视器里冲刺得几近癫狂的青年,掌心的激光灯都被沁出的冷汗浸湿了外壳。

    “这小子真是……”有人在后面嘶了口凉气,“我光看着就觉得身上疼得难受。”

    比起表情,肢体动作的感染性绝对更强一些,但是表现难度也更高。

    王云路没料到黎之清能演到这种地步,这场戏不好演,也不好拍,他压根就没打算一次就过,然而钟况在剧中对生死胜负的全然不顾竟然都在双脚一次接着一次地接连交替里爆裂迸发出来。

    那明明是只看文字很难悟透的必死心境,何况对象还是一个年华正好的青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