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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带着徐少清来的,所以,燕燎是为这事兴师问罪来了? 爱管闲事的人都是碍眼的存在,朱庸望着地砖上的痕迹,老脸往下沉了沉,拱手说: “燕世子,便是漠北王亲临下官府邸,想必也不会干涉下官管辖境内发生的事吧?倒是您频频与冀州都尉接触,若是天子知道了,这让下官如何替您说话?” 燕燎唇角往上一勾,伸手拨开朱庸,往门外探出半个身子,冲着吵闹的方向扬声喊:“徐都尉,这边这边——” 另一边的走廊,转角走来两个家仆,手里捧着包在布锦中的飞檐金作瑞兽。 两个家仆来到门前,面色忐忑,看看燕燎,又看看朱庸,最终支吾着跪在地上,双手上捧布锦,没敢出声,让朱庸自己观看。 朱庸一眼就认出这是他门庭上的东西,是他花费巨资光辉门楣造的势,而现在,这本该继续在门庭上光芒闪耀的金兽飞檐,居然被可怜地包裹在布里! 不用说,这肯定也是燕燎干出来的好事,顿时朱庸一张老脸彻底黑到了底,宛如火炉里烧焦的木炭一样难看。 府衙正门那边徐斌听到了呼唤声,强硬地用蛮力挥开一直阻拦他的管家和家仆们,匆匆往会客厅的前院走。 等徐斌拐过走廊进到前院,众人便看到了身穿灰色军甲的徐斌,以及跟在他身后的浩浩荡荡的一群朱府下人…… 徐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燕燎,他微微俯身,对着燕燎行了个军礼,而后,目光隐忍地望着燕燎身后的徐少清。 这么一来,会客厅的前院,突然间就挤满了人。 朱府的老管家面如菜色,见场面已经如此,只能硬着头皮来到朱庸身边,垫起脚尖,在朱庸耳边低语了几句。 “混账!”朱庸听完管家的私语,顿时大掌一挥,将年迈的管家拍地倒退了好几步。 “混账东西!燕燎!本官一向对漠北王室以礼相待,你却屡次在本官的境内为所欲为、放纵胡来!既然如此,也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朱庸咬牙切齿,拍拍手掌:“来人啊,将世子请到大堂去!” 大堂,是有重大案件发生时,郡守亲自受理的地方。说要把人带到大堂,显然是撕开了面子。 朱庸这是恼羞成怒了。 看来,是朱之桦挨揍一事有下人来报信了。 燕燎负手站在前院中,眸光锐利,在朱庸和一干蠢蠢欲动的家仆们脸上扫过,冷声质问:“谁敢动我?” 燕燎的声线清昂,不怒自威,一时间众人皆静默,倾着身子站立不动,虽然蓄势想要听从郡守的命令,却没有人敢率先上去动手。 万籁俱寂,徒有北风携卷雪花的呼声。 天上雪花瑟瑟飘落,徐少清被迫和燕燎一起裹在风雪中。 徐少清悄然用余光窥视燕燎,见到这张俊朗英气的脸上尽是无畏和轻狂,再见朱庸气得脸黑发抖,顿时突兀地从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徐少清仿佛体会到了藐视超纲,侮辱重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和无奈地卑躬屈膝不同,这感觉居然如此的舒畅,快意淋漓在胸中。尽管,他只是个旁观者,并非实行者。 徐少清低下了头。他的眼眶发红,身体微微战栗,眼眸里逐渐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打破一院寂静僵局的是徐斌。 刚刚不惑之年的徐斌,两鬓发色已经斑白,皱纹横生。他的脸上沧桑又痛苦,嘎吱踩着雪,步步蹒跚地走到徐少清面前。 徐斌双目赤红,缓缓将自己的儿子抱进怀中。 像在抱一个尚未成年被人欺负的孩子,徐斌手上力气极大,狠狠将徐少清按在胸口摸着他的头顶,声音哽在喉咙里:“是爹无能,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 徐少清的眼睛倏地睁大,喃喃道:“不是的……” 不是父亲无能,父亲已经做的很好了。 燕燎的眸色又暗了下去,冰冷的风好像吹进了肺里,冷冷地扎着疼。 每个人都有想要保护的人。为了所想保护的人,人们往往会思虑众多,会犹豫不觉,试探摸索着寻求一条最好的出路。 燕燎活了两世,这辈子他从一开始就抱有一腔改写腐朽的热血,却并没能从一开始就落行。 于是他再次听到了父王遇害的消息。 这错在哪里呢?错在贪恋和父王在一起的时间?还是错在对繁荣表象的大安依旧抱有一丝期待? 无论是贪恋,还是期待,在燕燎得知父王死讯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彻底底灰飞粉碎了。 在见到路上欺民霸市的恶徒、受伤软弱的徐少清、以及纸醉金迷的冀州府衙后,燕燎此行的目的,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借兵了。 燕燎不等了,他要把冀州拿下。 九州大地,王道不兴,官道不良,民道不言。总要有一个人出现,率先将这繁荣表象撕开,在大地上,插上第一杆反旗! 这辈子,燕燎要做开启乱世的第一人。 众人发现燕世子身上的气场似乎变了,他一直微微向上的唇角拉成了一条薄薄的线,锐色凌厉的目光忽然平和了。 但众人却没有因此松下一口气来,相反,一股巨大的压力,比风雪更迫人的压力,重重地压在了他们的背脊上,逼得众人手腿僵硬,瞳孔微缩。 杀意。 这是杀意。徐斌的手心生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