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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来行和权无用偏过脸来。 *** 第二天,虞药一行人就背着种子扛着锄头下山去了,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三四个僧人,领首的正是之前那位白衣僧。 燕来行一边背着剑,一边背着锄头,权无用指着他哈哈笑:“大侠就是大侠,背锄头都比别人飘逸许多。” 燕来行仰天长笑:“早耕种于山林,夜舞剑在乡间,行于百田,卧于旷野,就是仙家也羡慕啊。” 权无用学着他扛起种子袋:“老子要种向日葵。” 林舞阳凑过来:“那我要种郁金香。” 虞药转头问他:“什么东西?” 林舞阳拍着他在集市上淘来的种子:“我昨天找了一下午呢,产自天山。特别好看,我小时候阿爷从西域带过来在我们家中过。” 虞药来劲了:“燕大侠,你种什么?” 燕来行非常自豪:“白菜。” 大家:“……” 燕来行:“怎么了?” 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中原有你了不起。” 虞药又问铃星:“小子,你种什么?” 铃星掂了掂手里的种子袋,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虞药过去接了他的袋子,翻开拨弄了几下,也没看出来是个什么,大家互相传着看了看,不知道是什么的种子。 铃星猜测:“估计是花。” 虞药拍他:“开出来就知道了。” 权无用叫虞药:“师兄你种什么?” 虞药潇洒地一挥手:“大蒜。” 采微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一群即将无家可归的人,前途未卜,试图苦中作着乐。 他们带来的花花草草,花期不同,连生长所要求的土壤和光照都不同,但这些人干得非常起劲,锄头飞舞,各自在山上寻一片地,栽种自己的种子。有的爬上了山坡,有点沿着路边,有点钻进树林,在树根边种。 他们翻开已死的土壤,向下掘着尚存生机的土壤,也许要挖很深,终于能看见泛着黑色光泽的土壤,有生物活动的影子,这样的土,才有生的可能。 于是他们把新土挖上来,一寸一寸,一亩一亩,翻出生的土壤,栽下种子。 林舞阳翻得慢,力气小,手忙脚乱。远处的采微看到了他,放下了手中的事,过来帮他的忙。 林舞阳正拿着小锤,一下一下砸顽石,试图把石头砸碎,好松松土。采微将自己的白袈裟卷起,蹲在了林舞阳的旁边,帮他把砸碎的石子拣出来,把土挖松。 林舞阳抬头看了看他,发现这和尚年龄倒也不大。 采微抬头看他,目光沉静如水:“怎么停了?” 林舞阳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锤子,便赶紧又挥起来:“噢——” 话音刚落,林舞阳就砸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尖叫一声扔下了锤子,抖着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采微拉过他的手,从自己的袈裟上撕下了道布条,一声不吭地给他包扎。 林舞阳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渗透了采微包扎的白布,看来直接这样止不住血。 采微又抖开了布条,拽过了林舞阳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嘴巴,伸舌头舔掉了他的血,揉散了淤血,又撕了布条,重新包扎。 林舞阳像被雷劈了一眼,呆愣在原地。 虞药和铃星,各自扶着锄头,聚在一起,朝他们看。 虞药啧了一声:“和尚怎么比我还不要脸,男男授受不亲啊。” 铃星啧了一声:“和尚没有你不要脸,你是故意的,他是无意的。” 虞药转脸看他:“你又懂和尚了?” 铃星转脸看他:“我不是懂和尚,我是懂你。” 这突然而来的一句话,让虞药愣了一下,过了好半天才转开眼,有点无奈:“不要随随便便乱讲话,你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才要人命。” 铃星到这儿就不明白了,转回去玩儿锄头。 林舞阳还在愣,采微从他手里拿过了锤子,继续他未完的工作,仍旧不发一言。 看着采微轻轻一敲就碎掉了他半天才砸碎的石头,林舞阳老老实实地收了手蹲在他旁边,看他工作。 林舞阳看着看着就问:“大师,晚上巡逻的是不是你呀?” 采微不回头:“贫僧是守寺僧。” 林舞阳点头:“哦……这样。那个……大师,你们真的不帮他们吗?” 采微手停了一下,又接上去继续:“佛堂自有安排。” 林舞阳望了望远方正在舞锄头的那帮人,又转回来:“大师,我是东湖人。小时候就住在滋芽村——您知道吧,就在无喜之地山脚下。那年我阿爷阿娘被强盗杀了,无喜之地的僧人路过把我救了,带我回去待了一个多月,后来又把我送回爹娘身边。我知道您一定也不记得我了,佛家人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救过的人不计其数。只是……那时候佛堂也有规矩,非佛修之人不得入无喜之地,僧人也从未将我遗于荒野啊……如果俗人可救,北海人救不得;众生皆苦,神弃之地不可怜,那这岂不是……” 采微转头看他,仍旧是平淡的表情,林舞阳的话戛然而止,没再说下去。 于是便又是沉默地耕种。 虞药把自己那块儿种完,就到处转悠,去帮帮这个,又去哄哄那个,力求使大家愉快地耕种:“耕种是有意义的,生生代代的,春一来,呼啦啦地又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