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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奇的在每个小摊上瞅瞅看看,然后一路走到气势恢宏的酒楼下,在窗户外偷看他们吃的什么。 一直到他走累了,在一个江边歇脚,画舫慢悠悠的从拱桥下游过,灯火辉煌间,隐隐传来悠扬的歌声。 冯翊真忍不住跟着歌声哼起了调子,有些愉悦的眯起了眼。 康庄在他身侧,问他,“开心吗?” “开心。” “我以前每次说带你出来,你都不答应,现在后悔了吗?” “不后悔。”冯翊真转头,笑意吟吟的看着他,“有些美景,看一次也就够了。” 他手撑在白色的石栏上,笑道,“高祖皇帝写过一句话,‘吾年幼时,赏美景、邻里同乐、百姓安居;而后战火起,亲友流离,吾夜夜梦旧时。因而揭竿起、立南国,愿保子民万世安康。’” 康庄道,“那你呢?” 冯翊真道,“我?我什么?”他以为康庄没听懂,于是道,“我的意思是说,难怪高祖皇帝会如此感慨,群众能安居乐业,的确是人生一大幸事,即便你不能与他们一同经历,光是看着,就足够人欣慰。” 康庄道,“那如果你做了皇帝呢?” 冯翊真愣道,“我?”他轻笑道,“我怎么可能当皇帝?” “如果你有一个机会呢?” 冯翊真不懂康庄的意思。 直到一个月后,冯奇炎率兵攻入皇宫,在凌霄殿的殿门外,砍下了皇帝和十一皇子的头颅。 鲜血顺着长长的阶梯一路滚下,化作冯奇炎举着皇冠跪在他身前的迷茫。 “皇兄。”冯奇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请登基。” “我……为什么是我?” 冯奇炎恭敬道,“因为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皇兄宅心仁厚,定是一代明君。” “我们?”冯翊真转头看向康庄,“你……” 康庄道,“是。” 冯翊真有些生气,“你明知!” “我不知。”康庄道,“我偏要试试有什么后果,我见不得你受人欺负,如果你不喜欢我帮你,那就这一次,我帮你这一次。” 康庄道,“只希望这一次后,再不会有人敢伤害你。” 康庄认真的眼神让冯翊真所有的生气都被感动冲散,他又对冯奇炎道,“奇炎,这都是你辛苦……我……” “皇兄。”冯奇炎把皇冠向上举了举,“臣弟自反叛开始,便心意已决。请登基!” 康庄摁下他的手,举着皇冠放在了他的头上,珠帘摇晃间,他看见凌霄殿上,一只金黄色的巨龙发出了长吟。 他巨大的身影盘旋在半空,龙须舞动,不怒自威。 康庄站在他身侧,道,“这是真龙,南国的守护神,你做了皇帝,才能看到他。” 真龙嘴一张一合,声音如同天地间传来的浑厚钟声,“康庄,你可知他并非天道所选中的帝王。” 康庄抬头看着他,丝毫不惧,“妖怪本就逆天而生,逆天道而行,又有何惧?” “你性格如此乖戾,不怕遭受大祸吗?” “切。”康庄对冯翊真道,“真龙这个妖怪,就是一板一眼,没劲透了,你不要理他。” 看不到康庄和真龙的冯奇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冯翊真呆呆的站在那里,于是他恭敬道,“皇上,请上凌霄殿。” 冯翊真在真龙的注视下,沿着长梯最中沿的那条线一路往上,鞋底印在尚未干涸的血迹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而后他走过长长的凌霄殿,走到了龙椅前。 他在案桌前转身,不听话的官员人头落在大殿上,血留了一地,听话的官员整整齐齐的跪在血泊里,高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冯翊真一掀袍角,坐在了龙椅上。 冯奇炎位列百官之首,眼中是喜悦与期待,“愿吾皇福泽我民,千秋万代。”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样,你以为是希望的开端,百年后回首,缘是悲剧的开始。 —— 当皇帝其实挺累的。 尤其对于冯翊真来说,他所有的知识都来自藏书阁的那些书本,看似知道的不少,真到紧要关头用得上的,还真是不多。 尤其是近些日子老天爷不给脸,不是这儿有人想趁冯翊真帝位不稳起兵叛乱,就是那儿洪灾旱灾百姓苦不堪言,冯翊真每天看那些呈上来的奏折,都觉得头要大了。 好在冯奇炎撑起了大半边天,又是带兵平叛,又是修水道解民众疾苦,忙的几乎没什么时间回京都。 冯翊真也不止一次想过,他这不擅长那不擅长,好多东西即便是知道了也不知该如何用,这皇帝的位子,可能还是更适合冯奇炎。 可冯奇炎都拒绝了,道,“如果皇兄想要我做皇帝,可以,什么时候皇兄死了,这皇帝我就当。你要是非要我当皇帝,你就先去死一死?” 冯翊真气的想打他。 一日他又在批阅奏折,御使大夫参了大理寺卿一本,说他滥用职权还越俎代庖,大理寺卿也参了御史大夫一本,说他不管事,是个懒官,还善妒。冯翊真揉着眉心不知如何是好,一个浑厚的男声道,“愚笨不堪!” 冯翊真愣住,抬头巡视一圈,却没人,回头看,才发现是一个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的男人站在他案旁,眉头跟他一样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