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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里说着抱歉。 不想和卫敛因为此事闹僵,便只能如此欺骗。 他其实也想清楚了。卫敛现在选择瞒着他,或许是因为还不够喜欢他。 没关系的,再给他一年时间,多培养培养感情,他相信卫敛那时候就不会再骗他了。 到时候,他就将真正的解药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上去,彻底解了卫敛的毒。索性那毒只要按时服药,也并无副作用,若能借此给自己争取到一年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卫敛到那时依然瞒着他。 姬越眸色黯了黯。 若是那般,他大概会很难过。 但他依然会将真正的解药给卫敛。 如果一年都打动不了一个人完整的心,那么他会放卫敛自由。姬越不愿强求,也不想将卫敛囚于牢笼,无论对谁都是一种痛苦。 但姬越仍是有那么一点私心,想要足够的时间争取一下,让卫敛敞开心扉,彻底接纳他。 一年,就一年。 卫敛:“……” 如果真是这样,那些被骗得团团转的暗卫真是好凄凉。 对于姬越的话,卫敛信七分,保留三分。 七分是出于对姬越的爱,三分是留给自己警惕的本能。 否则换了其他人,卫敛从来都是半点儿也不信,自己去查证的。 不可否认的是,心里原本的郁结突然轻松很多,就在姬越的一句话里轻飘飘飞走了。 他要的只是这句话而已。 不是解药,而是姬越的坦诚。 只是仍然不能承认今晚和姬越交手的那个人是自己。 师傅曾言,未满弱冠锋芒毕露,将有亡命之相,卫敛一直谨记这一点。 如今离他及冠之岁不足二月,再忍个两月,他便无需再这般装模作样。 卫敛惜命。孑然一身之时,便竭尽全力想要活下去。而今世间有了牵绊心爱之人,就更不想死。 也不会拿此事冒险。 两人各有心思,面上表情却都是天衣无缝,任谁也瞧不出破绽。 卫敛一声不吭地吃了药。 姬越想通了,也就不再纠结卫敛对他还有所隐瞒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转而关心起卫敛的身体。 他今夜心情糟糕透顶。 那燕国侍女咒了卫敛一声死,姬越都能将人一箭穿心。呼延可牧刁难几句,姬越就敢将整个陈国使臣团送进牢房。若真有人伤了卫敛,姬越必然是要将人碎尸万段的。 可到头来,偏偏是自己。 卫敛本就生得羸弱漂亮,弱不禁风的身子骨静静倚在榻上,精致苍白的容颜毫无血色,垂首不语的模样安静得令人心疼。 雪白脖颈上血痕刺眼,锁骨之上同样伤痕累累,缠着绷带的胳膊姬越更是看都不敢看一眼了。 纵然知晓他其实并不弱,可是个人都会疼的。 姬越忍不住问了句:“还疼吗?” 卫敛:“……” 废话,他又没痛觉失灵。 姬越很不好受,又不敢表露出自责,模样看起来比卫敛还委屈。 “刚才太医给你包扎,你都没喊过一声。”姬越闷闷不乐地指出来。 卫敛曾说过,他很怕疼。 但事实上,他可真是狠极了。 对自己都下得了手。 只是这样坚强隐忍的卫敛让姬越更加心疼。 姬越还记得和卫敛第一回行那事时,卫敛疼得厉害,却硬是咬着手背,咬出血来都不肯吭一声。 他一看青年雪白手背上极深的两排牙印,半恼地按住人手腕,命令他不许咬。卫敛便伏下身子,抓皱了床单,音节被撞得支离破碎,仍是不肯开口讨一句饶。 事后卫敛半睁的眸子中雾气翻涌,身子疼得发颤,却不肯落下一滴泪,始终透着一丝倔强。 姬越那时便知道,这个嘴上说着怕疼的青年其实隐忍到了骨子里。 不过榻上的事多来几回就熟了。后来姬越将卫敛睡服了,尤其是醉酒的卫小敛,乖得不像话,软得不得了。平日里的一身硬骨头都化成一汪水,毫不压抑地低泣,求饶,放浪,还会肆无忌惮地抱着他撒娇喊疼,生气了就敢将他踹下床,高兴了就会送给他一个吻,眉梢含笑,眼中有光。 至少在榻上,卫敛算是在姬越这里解放天性了。 平心而论,姬越喜欢这样的卫敛。 不是喜欢他的放荡,而是喜欢他感到疼痛便喊,受到委屈就哭,承受不住就求饶,从不会将任何事都压在心上。 姬越都依他的。 坚强是好事,能忍亦是品质。可在他这里不需要。卫敛不需要在他这里强撑什么、隐忍什么,那都是受过苦的人才需要学会的东西。 姬越想送给卫敛天底下所有的甜,比如兔子形状的糕点,比如上元夜里的糖葫芦,比如那一碗热气腾腾的芝麻汤圆。 可他到底还是让他受苦了。 苦在他亲手刺去的那一剑。 如此,怎能不令人难过呢? 卫敛察觉出姬越情绪低落,只当他在为自己受伤而难过。 他认真道:“我那是疼得说不出话。” 他说得半真半假。 卫敛不喜欢疼,可也同样耐得住疼。 他可以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跟姬越调侃撒娇,也可以一声不吭地承受无法言说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