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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几日里,严泊与方处然几乎每日要来数次给林巉修补灵脉,灵脉渐愈,可他们心中的忧虑却一日比一日更甚。严泊更是亲自给林巉配药煎药,但在林巉喝一碗吐一碗的情况下,他紧蹙的眉头也从未松开过。 林巉始终没有醒来。 他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一身伤处,灵脉破损,乌灵蛊附,甚至根基丹田都有震动之相,一时之间,严泊竟生出一股无从下手之感。 在严泊焦头烂额之时,除却每日为林巉梳理灵脉,方处然则始终抱着磊落剑守在林巉床边,神色沉冷。 他只是在等着林巉醒过来,或待一直忙碌的严泊能抽出手来时,便携剑杀向煞狼族。 严泊知道方处然的心思,他又何尝没有这份心思? 徐吟生生性散漫,当初捡回来林巉时,除了日常教导修行,几乎都是严泊日日带着他,可以说林巉是跟在严泊的身后长大的。严泊也喜欢这小师弟得紧,往日里常给他带着新奇玩意儿回来哄他高兴,哪怕重山派最危险的那段时间,在穿度上,他也未曾苦过林巉半分,甚至还时常抽空来跟林巉交谈几分,生怕林巉心思太重入了魔怔。 哪怕他才是担着最重担子的人。 如今自己这小师弟被人追杀成这个样子,严泊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都要被气炸开来。 可他当掌门这么多年,心性也被锻炼出了几分,还能勉强沉住气;方处然就不同了,若不是当时严泊拉住了他,凭他那张阴沉得可怕的脸,恐怕他早就提剑杀上煞狼族去要个说法了。 如今林巉未醒,严泊还不知晓经过详情,况且他们此行只带了三百弟子,若与煞狼族正面对上,难免吃亏,因此严泊并未轻举妄动。 方处然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在想通利弊关系后,便再不作声,只是日日抱着剑守在林巉身边,脸色难看得很,巡视弟子都不敢靠近半步。 第七日,林巉还没有醒过来,出门在外灵药用度等多有限制不便,严泊便带着林巉与复玄回了重山派。 回重山派后的第四日,昏迷数日的复玄先醒来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拖着还不甚自如的躯体,来到了隔壁林巉的房中。 几方灵力在他体内缠斗倾轧不绝数日,复玄一身灵脉几乎尽损,若不是睚眦之力强势地压迫修补,以及林巉当时给他喂下的那颗严泊特意给自己准备的保命灵药,复玄如今怕是依旧昏迷甚至修为尽毁,绝不会醒来得如此之快,还大体安然无恙。 房中,方处然见到复玄,他未发一言,脸色却冷了几分。 正在给林巉号脉的严泊倒是露出些讶异之色,在他看来,复玄理应不会醒来得这么快,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收回了手,召过复玄,问了问复玄的身体状况后,又问道复玄当时的情景。 复玄挑着重要的答了一些,严泊听后沉着神色思忖了许久,在他身后压抑了许久怒火,实在等得不耐烦的方处然站起身来,抓住严泊肩上的衣袍就把他往屋外拖。 “诶?”严泊有些猝不及防,“处然,怎么了?” “去要说法。”方处然脚下不停,他神色冰冷,配在腰侧的磊落剑躁动不安地嗡嗡作响着。 “好好好……别拽了。”严泊看着拽着自己的方处然道:“先等我小半日,我去安排好重山派的事宜,然后再跟你一起去。” 方处然将严泊拉到门口才松了手,“那我回飞景峰召集弟子。” 严泊想了一会儿,然后“嗯”了一声。 方处然跨出房门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回过了身,冷着眉目,看着复玄寒声道:“去屋外跪着。” 跟在方处然身后的严泊停下了脚步。 “处然?” 方处然并未理会严泊,他看着复玄继续道:“三日。若少了一个时辰,无论你师父如何偏袒于你,我也必将你逐出重山派。” 言罢,方处然并未多言,也并未停留,他收回视线,转身便御剑而去。 严泊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他也只是看了复玄一眼,便御剑跟上了方处然。 凌霜峰向来都是寂静的,从前到现在都是如此,这在复玄看来没什么不好,在他心中,凌霜峰有他跟林巉两人其实就已足够了。 他对于林巉,向来有一种偏执到疯魔的独占欲。 复玄静静握着林巉的手,在他的掌心中,那只往日修长如玉的手被上好的灵药将养了半月,如今却依旧还残留着满手狰狞的伤痕,足以窥见当时严重的伤状。 复玄垂着眼,看着在沉睡中也自始至终轻蹙着眉头的林巉,他缓缓伸出手,想抚平林巉的眉间折痕,可到最后他的指尖只轻轻停在了林巉的眉间之上。 再未落下分寸。 他在林巉床边,从旭日将升坐到夕日沉沉,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屋外,跪了下来。 远远候着的一个侍童似是想上前,但他神色为难,又停住了步伐。 凌霜峰是时常下雪的,白日里下得小些,夜里的雪就要浓得多。复玄只着一身单薄白衣,面色更是无一丝血色,夜里雪急,落在他的鬓边肩上,不多时便累了厚厚的一层。 林巉躺在屋内,烛火摇曳,他跪在屋外,风雪缠身。 他体内灵脉并未续尽,老狼王的修为也还没被他妥帖吸纳,睚眦之力更是隐隐在体内躁动不安,他满肩霜雪,跪在雪地中,只觉得冷,从心口处开始泛起的冷,不多时便冻住了他的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