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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柄长剑忽然从唐寻身体中抽了出去,林巉看到了唐寻身后秦辉染僵硬紧绷到了极致的神情。 唐寻向后踉跄了一步,恍惚间他只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拉住了他,他眼前黑了黑,待回过神来后他发现自己已躺在地上,上身靠在林巉的怀里。 真好,唐寻费力弯了弯眼角。 往日里殿下总不让自己碰真君,如今自己可碰到了。 就是太疼了。 实在是太疼了。 唐寻苍白的嘴唇轻轻颤抖着,俄尔,他却只看着林巉说了一句:“真君,我买了一包苹果糖,被我放在了房间里。” 他笑了笑:“还没来得及给你和殿下尝尝。” “别说话了。”林巉的手覆在唐寻的心口上,源源不断的灵气送入他的心口,却始终留不住唐寻逐渐散去的生机。 “别说话了……” 不说话?唐寻眨了眨眼,现在不说话,他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真君,你抱抱我好不好?往日里殿下看着,我都不敢碰你……”他看着林巉道。 如今我要死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林巉忽然紧紧抱住了唐寻。 “真君,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林巉的牙咬得极紧,每一个字都似要咬出血来。他抱着唐寻,灵力一刻未停地输送进唐寻的身体中。 他怎么会这么松懈?明明只看见复玄身侧只有顾长风一人,都不知道戒备。 这一剑唐寻原本可以不用替他挡的。 自己这么多年的剑都白练了吗? 林巉忽然就恨透了自己。 唐寻靠在林巉的怀中,他从未觉得这么冷过,仿佛浑身上下都泡在冰渣子里,他有一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那冰天雪地的禁地中去了。 可他也没这么暖过,十几年了,自他父亲死后,他就没有再拥有过别人的怀抱,这种久违而又陌生的温暖包围着他,他身上的苦痛仿佛都轻了许多。 他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唐寻,别睡!” 林巉的呼声忽然在他耳边炸响,远处也似乎隐隐传来了复玄的声音,唐寻逐渐昏沉下去的脑中忽然掠过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顿时清醒了过来。 “真……真君!”唐寻忽然抓住了林巉的手臂。 “什么?” 他咽下喉中涌起的鲜血,勉声道:“真君,你看看我们殿下吧,他对你一腔赤诚,衷心深厚,是决计不会辜负你的。” “真君,你答应我好不好?你答应我,跟我们殿下在一起……” “你答应我……” 平日里那双最狡黠不过的眼开始逐渐涣散,他看着林巉,略显冰凉的手轻轻攥住林巉的一根手指。 说他幼稚也好,说他趁机要挟也好,说他无理取闹也好…… 怎样都好。 复玄是第一个给他关切的人,林巉是第一个给他体贴温暖的人。他这一生曲折多苦,只有最后的这十几年中带了点甜意,都是他们给他带来的。 他不希望他们苦。 林巉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却始终未曾说话。 唐寻看着林巉通红的双目,良久后,轻轻说了一句:“多谢真君。” 他对着林巉说了最后一句话。 “真君,我不疼。你别难过……” 风过云移,远处的乌鸠哀鸣一声,坠入血一般的夕阳之中。三千俗世,来人往者熙攘不绝。有人欢声,有人哀恸,人世的悲欢从未相融。 寂静中,只是屋里的那盘苹果糖再也等不到那个上窜下跳着离开的人回来了。 …… 林巉的眼中忽地落下一颗泪。 “唐寻?”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可他怀里的那个有唤必应的孩子这次却没有给他回应。 他带着一身的血,逐渐冷了下去。 俄尔,唐寻的周身逐渐泛起了些许亮色,雾蒙蒙似的一圈,逐渐散在了周遭。 那是唐寻溃散的元神。 心剑凌霜忽然对空长鸣一声,狠狠地插.入想要逃走的秦辉染足前的地面。 困住秦辉染后,林巉抱着唐寻,身遭忽然荡出一圈灵力,那灵力与普通的灵力不同,逸色如水,深处又泛着微微粹蓝色的寒意。 那是林巉的本源灵力。 “师父!”在远处与顾长风缠斗在一起的复玄忽然大惊失色。 这么多的本源灵力,乌灵蛊在身的林巉怎么承受得住?复玄心中焦急,手下的攻势一时更狠了起来。 林巉没有回头,他只微抬指尖,立在远侧的心剑凌霜忽然跃起向复玄掠去,与复玄手中的凌霜剑融为一体。复玄手中的凌霜剑灵气大盛,挡开了顾长风的攻势。 那圈本源灵力荡开后,包裹住唐寻周身溃散而出的每一抹亮色后迅速收拢了起来。它盘旋着收拢在林巉的掌中,凝聚成一个手心大小的温润光团,那脆弱至极的元神被包裹在林巉的本源灵力的壳子内,中心处隐隐显出一个小小的轮廓,似是一只圆耳狐尾的小狼,蜷缩着,隐在光团深处。 林巉脸色苍白,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那温润光团,确认无误后才将其细致地放入了怀中。他松了一口气,然后在复玄看不见的地方吐出了一口血。 林巉神色不变,他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然后抬眼看向了身前不远处神色难看的秦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