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遇到神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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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与树王国。 这里是被神灵眷顾的地方，也是文明的中心。 不知不觉之间这里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几十片油面包树农田团团环绕住，就好像围成了一个圈九棵人面树如同一堵堵巨柱一样守卫在一条条大道旁边，就好像拱卫着这片大地的巨人卫兵。 这片土地变得人群更加密集了起来，也经历过几次纷乱和争权，所以王城之外围起了一层高高的城墙，不过大体上还算是安定。 原本的杂乱的屋子变得整齐了起来，中间也多出了其他各种各样的建筑，比较显眼的有供奉和祭祀神明的殿堂，有为集众而修建的铺着石头的广场，广场旁还有着政事大厅其中有一些住宅更是修建得宽敞大气。 神殿是上一代的王死去之后新王为了获得国民和军队的支持许下诺言修建的，还铸造了神的铜像。 或许是因为神许多年没有巡视人间，人们对于神灵乘骑的“铁鸟”的形象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于是那神灵乘坐之物便变成了一只大鸟了，而神灵的模样谁也没有真正看到过，最后竟然直接和那大鸟化为一体变成了人首鸟身的模样。 不过这也并非惟一的神灵形象，外面也有着长着翅膀的神灵石像，有着鸟兽人身的雕刻。 甚至于还有着穿着宽大袍服化作凡人的模样。 神灵的信徒越来越多了，尤其是居住在这片神灵眷顾之地的人几乎都可以说是虔信徒，神殿外朝拜神灵的人也变得络绎不绝，早晚都能够看到成群的人在神殿外做祷告，最少也会在清晨出门的时候朝着神殿的方向叩拜一番。 清晨。 一位老妇人带着一大群人从一座油坊出发来到神殿之外。 其中有中年人，有女人，有少年，还有被女人抱在怀中的婴孩。 他们是一个大家族，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 一大群人来到了神殿下，开始了今天的朝拜，感谢神灵赐予他们的食物和家园。 在老妇人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她看到一位路过人间的神圣之影告诉她，这片大地将会成为神眷顾的地方，这里会建立起一座源源不断产出油面包果实的地方。 荒芜贫瘠之地，终将化为人间乐土。 昔日的预言，那些荒诞离奇的话语，都在岁月之中渐渐化为真实。 她在岁月之中变成少女，拥有家庭，然后一点点老去。 如今子孙绕膝。 或许是因为长寿和地位的增长，或许是因为那预言如此地精准，她小时候不敢说出口的荒诞故事渐渐不再被人所忌讳，也渐渐被部分人所相信。 人们不愿意相信相信一个野人女孩说出来的故事，但是却愿意相信一位长寿老者和大家族族长的话，相信那伟大的神明在降下赐福和神迹之前真的曾经和凡人降下过指示和预言。 朝阳下。 他们一家人来到了神殿一侧回廊的高高石基下跪下，向着那回廊深处竖立着的石像叩拜，神殿外到处都是他们这样的身影，场景肃穆又神圣。 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跟随着他们做着同样的动作，说着同样的感恩和祈祷之语，目光却忍不住看着那回廊深处的石像。 可以隐约看到一个神圣的轮廓站立在光影中伸出手指向远方，而一个孩子站在祂的面前带着憧憬的眼神看向祂指向的大地。 等到所有人起身之后，孩子问老妇人。 “曾祖母。” “神是长那样的吗？” 老妇人也回头看向了那神殿回廊的深处，那石像之中的小女孩就是她。 说实话，她已经完全记不清当初那个身影的模样，但是那身影却在回忆之中愈渐神圣和高大。 那身影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穿着神圣宽大的袍服，说着高雅犹如预言一般的话，有着犹如天上人一般的气质。 祂是神吗，还是神派来的使者？ 最后，她牵着孩子的手说道。 “神可以是任何模样。” “每个人眼中的神灵都不一样，但是你看到祂的时候一定能够认出祂来。” —— 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里聚集而来，因为这里始终没有因为人口的变多而招引来怪异之潮的袭击，似乎所有人都开始相信甚至笃定了怪异是不可能袭击这里的。 不过，怪异不袭击这里是因为大量的一阶怪异油面包树化为的农田之圈，是一棵棵二阶人面树的震慑，是它们聚集在一起遮掩住了智慧种的气息。 但是它们只不过是一阶和二阶的怪异，因此这片大地能够承载的人口终究是有极限的。 这一天。 超出极限的人口终于引来了远方的怪异。 不只是一个，而是一群。 最开始是城外的村民发现了异常，远处的天空汇聚出了一片黑云，恐怖的风暴伴随着雨水而来，一个个诡异的暗影出现在那风暴和黑云之中。 “天边出现了什么东西，那是风暴吗？”村民们正在为生计忙活着，有人站起来看向了森林尽头的诡异景象。 “正在朝这边来了。”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人群汇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一股莫名的恐慌情绪开始传播开来。 “快看，那风暴中有东西。”有人站起来大喊道。 那恐怖的怪异之潮越来越近了，带着剧烈的狂风而来。 所过之处可以看到森林成片的枯萎，葱郁的叶凋零脆化，就好像从春天一下子进入了深秋。 “是怪异啊！”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可怖的影子，然后一声恐惧到极点的呐喊撕裂了空气。 “不只是一个是一大群，那是怪异之潮。”所有人都彻底恐慌了起来。 “怎么可能，怪异之潮怎么会袭击这里，这里可是神庇护之地。”人人面色惨白，但是依旧不敢置信这是真的。 “难道神放弃了这里？”许多人内心深处涌出了这种想法，但是却不敢说出口。 大片的村民开始朝着城里汇聚而来想要躲避外面的灾难，城头上响起了叫喊声，街道上有人吹响着螺号警告着所有人，家家户户开始紧闭着门，恐惧和绝望笼罩在王城上空。 不过也有许多人离开了家，朝着神殿而去，似乎觉得那里的庇护之力要更强一些。 老妇人带着全家人来到了神殿之外，可以看到此刻神殿敞开了大门，大量的僧侣急匆匆地跑动着，许多贵族也来到了这里，甚至连国王都亲自来到了神像之下祈祷。 所有人都害怕到了极点，但是也正是如此，神殿之中也变得更加庄严肃穆。 天空风雨变幻。 云海从晴朗化为阴云，璀璨堂皇的街道建筑逐渐变成了暗影鬼巷。 每个人都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向着神明祈求着什么。 “神啊！” “请让您的庇护重新降临在这片土地吧！” “请不要抛弃我们。” 老妇人也是这样，不过她看起来要坚信许多，她不相信那些怪异会摧毁这里。 但是她身旁孩子们却没有这种坚信，他们一个个恐惧得不成样子，连说话都磕磕绊绊的。 远处，那怪异之潮的最前沿终于靠近了这片被庇护的土地。 原本生长在大地之中没有任何动静的油面包树这一刻感应到了危险，一片接着一片开始动了起来，大地深处纠缠蔓延的根系开始蠕动了起来。 根系突破地面，疯狂的涌出。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根须缠绕在了城墙之上，一层层往上叠加，化为了一堵超凡高墙。 紧接着，那一棵棵高大的树木也随之而动。 人面树张开了枝叶，树皮上挤出了一张张人脸，面相那袭击而来的风暴。 大量的人面树连接油面包树农田一起，散发出属于它们的超凡力量，控制住了外层范围内的温度、湿气和水分，阻挡住了那风雨的侵蚀，化为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雨落下来，瞬间蒸发。 风到这里，便消散无形。 怪异之潮带来的风暴越来越强大，但是那人面树和油面包树农田化为的强大屏障依旧死死地阻挡住了它们的力量。 “出现了。”这样的画面一瞬间让王城内的人振奋了起来，大量的人站起身来，对着城外那庇护住他们的农田和大树欢呼。 “这就是……这就是……神的庇护。”有人激动得手舞足蹈，有人浑身发抖，有人亲吻脚下的大地。 “怪异的力量进不来，它们进不来，因为我们有神的保佑。”街道上也出现了人影，发出狂喜的大喊。 “快看，神并没有离开，祂还在这里，祂还在看着我们。”连国王都走了出来，为这一幕而兴奋无比。 但是这个时候，一个恐怖的怪异之影从云头之上落了下来。 那是率领着怪异之潮的领袖。 其中最强大的怪物。 一支支恐怖的触须垂落而下，纠缠在了一棵人面树的身上。 立刻看到人面树树皮上的那张脸发出凄厉无比的大叫，整棵树开始腐烂，最后发臭，然后渐渐枯萎塌陷。 这一下。 “神”在这里留下的庇佑似乎不是那么奏效了， 那高大的人面树超过城墙的高度，哪怕是站在城内的平地上也能够直观地看到这样一幕，也让刚刚欢欣鼓舞的人们如堕深渊。 风雨坠落而下，大片的油面包农田也随之被淹没。 整个防护圈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怪异之潮的力量也随之见缝插针，从那个缺口朝着城中蔓延过来，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怪异在那风雨之中。 有如同幻影一般的飘在天空，有异形的随雨前行，有畸形的怪胎异种在阴暗的大地上狂奔。 浩浩荡荡，不可阻挡。 哪怕看一眼都让人恐惧到魂飞魄散。 这下证明了光靠油面包树农田和几棵人面树是不可能阻挡得了那怪异之潮的，所有人都吓坏了，整个王城就好像巨浪之中的扁舟一样摇晃着，随时都有可能沉没。 “啊！”那站在神庙前的国王似乎不能接受这种打击，一下子瘫软在地。 “怎么会，圣树……圣树被杀死了？”油面包与树王国的象征之一，也是守卫他们最重要的力量，但是那人面树在那强大未知的怪异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人面树当然没有死，但是在普通人眼中这情况就和已经杀死了差不多。 “这怎么办？”神殿里的僧侣和贵族们也慌了神。 “完了，神真的抛弃了这片大地了。”城市中的人们瑟瑟发抖。 “灾难终于来了。”他们遥望着那逐渐逼近的怪物们。 “或许神给予的安宁只有这几十年吧，如今祂终于收回了曾经的赐福。”他们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感受到了孩子们的恐惧，老妇人大喊了一声。 “不要担心。” “我们这里有神的庇佑，神是不会抛弃我们的。” “祂说过的，这里将会成为庇护我们的城，这里就是神赐予我们的乐土。” 但是不论她嘴上怎么说，事实却似乎和她所说的背道相驰。 “可是……可是……”她的孩子们信心也开始动摇。 “神已经离开了，祂不再眷顾我们了，祂想要我们灭亡。”人群之中，有人暴怒且怨怼地大喊着起身。 “我们必须离开，要离开这里。”有人朝着外面跑去，惊慌失措。 似乎信仰在此时此刻变成了一个可以量化的数值，随着风雨的到来而如同波涛一般起伏升降。 你满足他们所需，超出他们所想，或者让他们感觉到恐惧，你便是他们眼中的神，不论你认或者还是不认。 但是一旦你不能如他们所愿，他们也开始对你抱怨甚至咒骂。 但是这些人刚刚跑了不过几步，脚下石头铺成的地面突然拱起。 大地倾斜。 也让他们瞬间倒在了地上。 他们趴在地上，手撑着地不知所措地看着突然袭来的变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地面隆起凸出，终于有什么东西从那一块块凸出里钻了出来。 那是木质的犹如根须一样的东西，只是那根须粗壮得出奇，最细的也有一两米粗，粗的甚至有大约七八米。 “轰隆隆！” 大量的木根接连不断地从地里伸出，纠缠着往高处延伸而去，数百上千根连接在一起。 互相纠缠，最终互相融合。 “这是什么？” “地下，地下有东西长出来了。” “它将我们给吞没了，将神殿给吞没了。” 所有人左摇右晃，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动荡。 他们惊惶不已，但是却无处躲藏，最后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那座神殿逐渐被巨木的主干被包裹住了，成为了巨木内部树洞里的一部分。 不仅仅如此，神殿周围的大量建筑和地面不断隆起蔓延的根须结合在一起，那根须并没有破坏这些建筑，只是缠绕住了它们，接受了它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一棵奇异的巨木逐渐孕育成熟，它从大地之下拔地而起，一点点延伸向天空。 庞大的树冠遮挡住神殿上方，而且还在不断扩大。 所有人瞠目结舌。 看着那奇迹的降临。 看着那超越他们认知和想象的巨木，硬生生地吃掉了他们的神殿和大片的周围建筑。 那巨木的力量本应该到此为止的。 但是。 这里有它的同类，和它同种同源的力量。 那力量吸引着它再度扩张，再度延伸。 于是那巨木张开巨大的树冠，一根根气根从天空垂落而下，密密麻麻的木质气根蔓延纵横。 而城墙外的人面树也发生了变化，一个个极力地往天空延伸，长出枝干，向着那巨木拥抱而来。 还有外面成片成片的油面包树农田的根须也疯狂地涌动着，就好像伸长的一只只手，想要抓住那巨木探过来的肢体。 最终。 气根和枝干相连，根须和根须相融。 此时此刻。 它们几乎包裹住了整个城的所有建筑。 辽阔的油面包树农田，一棵棵高大的人面树，还有这棵刚刚诞生的窟屋巨树。 此刻化为了一个整体。 —— 出现在大地上的，是一个鸟人们从来未曾见过的巨型联合构造体。 它是由大量怪异力量融合在一起化为的一个巨大的生命城镇，它不是死物，而是一个拥有生命能够呼吸，甚至能够自我循环和生长的个体。 城墙的主体消失了，上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藤根，就好像覆盖满了爬山虎。 城市里的建筑消失了，变成了一座座结合木根的镶嵌在树中的树屋。 神殿镶嵌在那巨木最大的树洞里，高度也拔高了数十米，一根根由树根纠缠在一起的斜坡好像阶梯一样从神殿前延伸而下。 这里由一座普通的王城。 瞬间化为了一座充满了奇幻色彩的超凡之城。 城里的人还没有从这巨变之中缓过神来，外面传来了强烈的击打声，还有怪异的咆哮和怒吼。 “嗡嗡嗡” “咚咚咚！” “啪嗡！” 一根根巨大的根须抽打在那些攻打进来的怪异身上，将它们重伤，然后将它们驱赶了出来。 就连那天上为首的恐怖三阶怪异也变得犹豫了起来，似乎在害怕着这个巨大的联合体。 而随着农田、人面树、巨木的力量逐渐合拢，构造成了一个完整封闭的生命城镇，也让那些袭击而来的怪异再也感受不到大批智慧种的气息。 它们失去了目标。 茫然地徘徊在周围。 渐渐地，它们好像忘记了来时的目的。 最终绕境而过，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了远方。 雨过天晴。 阳光重现。 洒在那棵巨大神异的树上，也穿过那斑驳葱郁的枝干气根撒落在这座奇幻之城内部。 随着太阳的出现，所有人这才拥有了一丝丝真实感，感受到刚刚的一切并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一切。 也感受到，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奇幻之城也是真实的。 趴在地上的人随着大地重新稳定下来，一个接着一个站起，走到外面，走到阳光下。 “神啊！” “太神奇了。” “我们的城市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神赋予我们的家园，这是神对于我们新的恩赐。” 他们仰着头，脸上先是茫然，然后是激动，最后是狂喜。 如果真的存在信仰的数值，那么此刻它一定抵达了一个新的巅峰。 人们变得更加虔诚，也更加狂热。 所有人高呼。 “感谢神明！” “感谢神明。” “神明太伟大了。” 老妇人被孩子们搀扶着站起身来，身后是融合在巨木之中的神殿，脚下是一路不断延伸下去的树根阶梯，还有完全变了模样的城市和家园。 看着这一幕，她眼前似乎再度浮现了那个身影，那久远到有些模糊不清的回忆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晰了许多。 那身影思索着，看了一眼她身后贫瘠的土地和故乡。 一瞬间，他那眼睛就好像看到了未来，然后用平静且笃定的声音对着她说。 “一座能够产出数不清的油面包果的城，而且能够庇护数以万计的人，让居住在这里的人不缺少食物，也不再害怕怪异的袭击。” “要多久才能看见？” “会要一段时间吧，毕竟美好的事物就好像花一样，总是需要等待，直到时节来临它便会静静地开放，急不来的。” “不过，你应该会看到的。” 老妇人看着这座和树木农田融合在一起，犹如鸟巢和森林秘境一样的城市。 她颤颤巍巍地上前，走在树根阶梯上，走在斑驳的光影下。 她一步步向下。 “原来……”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座城，真是不可思议。” “从那个时候开始建立，终于在这个时候落成。” “原来，他口中的一段时间刚好是我的一生。” “刚好在这个时候让我看到了。” 这座城和她的一辈子结合在一起，就好像和她的人生相融，在她人生的开始起建，在她的人生即将落幕是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激动得热泪盈眶，仿佛她等着这一幕等了一辈子。 但是。 当看到这座城的时候却丝毫不觉得这过程的漫长，甚至觉得她与之相随的一生能够等待这幅画面是多么的幸运。 她笃信自己一生的幸福和幸运都源自于那一次相遇，因为她是遇到了神的孩子。 “太美丽了，果然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 “不对，美得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来自于另外一个国度。” “和那个身影一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