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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契之事, 季朝云是知道的。 当初凤霄将东西给他时便说过,凤凰金翎乃世间至宝,不可为人所知, 否则必遭灾劫。因此他在荷包上施加了神契, 只有他二人,以及他的血亲可以打开。 可凤祁……不是凤族太子么? 季朝云问:“可你明明是凤族太子,怎么会……” 凤祁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他迟疑片刻,朝季朝云的方向靠了靠, 轻声道:“这可是个秘密,我兄长叔父从不让我告诉别人。我要是告诉了你,你能替我保密么?” 季朝云点点头:“嗯。” “我并非我父王亲生。”凤祁道, “当年神魔大战, 我父王率凤族前往应敌,是他从战场上把我捡来。父王将我视作亲子, 后来他重伤不愈离世,我兄长继任族长,按照父王的遗愿, 将我封作二太子, 悉心照顾。” “从战场上……” “是啊,也不知我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人,我被父王捡回来时还是枚凤凰蛋, 什么也不记得。”凤祁笑了笑, 道,“不过我倒不在意这些,我父王、兄长、叔父, 以及所有族人都待我很好。凤鸣谷是个不错的安生之所,我又何必困于往昔身世?” 季朝云:“原来……凤族还有这段秘辛。” 他眼眸垂下, 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知道凤霄没有妻儿,可并不知道他是否有兄弟姐妹。他们相识得太仓促,短短三个月的时间,相守已是不易,根本不会有时间询问这些。可那人毕竟寿数长久,身份又非比寻常,在这世间仍留有血亲后人,倒不是不可能。 其实最开始遇到凤祁时,他便考虑过此人会不会是那人留在世上的后人。 如今看来,恐怕真是如此。 那他岂不是与凤霄的后人…… 太荒唐了。 “我先前打听了你的秘密,现在把我的秘密也告诉你,这才公平。”凤祁瞧着对方的神情,可季朝云始终眉眼低垂,摸不清态度。 凤祁顿了顿,温声道:“不过,我的来历并不重要,不是么?我父王已经逝去,叔父兄长亦不清楚我的来历,无论我与那位是不是血亲,都不会妨碍……” 都不会妨碍我喜欢你。 他最后那几个字压得极轻,季朝云沉于思绪,没有听清:“你在说什么?” “……没事。” 现在说这些不合适。 凤祁闭了闭眼,按捺住某种呼之欲出的冲动,在心里默默想着。 季朝云还没有接受他,昨夜的荒唐让他们如今的关系比往日更加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全盘尽毁。 不能再刺激他了。 凤祁重新看向季朝云的侧脸,后者神情冷得透骨,看不出半分真实情绪。 从来都是这样。 他永远不会把任何情绪展现给外人,越是沉重的心事,越藏得深。 落日余晖终于一点一点暗下去,傍晚微凉的风卷过崖顶,吹起二人的衣袂纷飞。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季朝云面向广阔无边的山野,身形比往日更加单薄。 凤祁忽然有些后悔今天提到这件事,他揉了揉眉心,道:“朝云,天快要黑了,我们回去吧?” 季朝云恍然清醒,轻轻道:“我……我去练剑。” 凤祁眉头一皱,下意识拉住他:“你身体才刚刚恢复,现在不能……” “没关系的。”季朝云始终没有看他,他挣动一下,却没挣得开。季朝云眼眶酸涩,把头偏向一边,“今日的功课……我还没做,我得去补回来。你让我……让我自己静静吧,求你了。” 整整一天,他始终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他知道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自责,他应该做的是尽全力洗清冤屈,留在书院。可现在,所有完美隐藏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尽数崩盘,季朝云声音微微发颤,语气中甚至带上了祈求的意味。 凤祁一时僵在原地,手下意识松了力道。季朝云挣脱他的手,轻轻道了声“抱歉”,转头快步离开山崖。 天边飞快暗下来,晦暗不明的光线中,几乎看不清少年狼狈离去的背影。 弯月如钩,亘古不变的冷清月色洒在竹林间的空地上。空地中央,一道素白消瘦的身影随剑意舞动,久久未曾停下。 不知过去多久,那剑势陡然一顿,剑气掀倒前方一片竹林,旋即突兀地停下来。 季朝云单膝落地,深吸一口气,脱力颤抖的手终于握不住剑柄,无力地掉落在地上。他额前起了一层细密的汗,呼吸急促而微微发颤,脸颊显出过度透支后的薄红。 季朝云颤抖的手探入怀中,取出那枚荷包。 他用指腹抚摸着那荷包上精巧的凤纹,仍能想起那人是如何坐在屋前,一针一线将其绘制而成。 那双握惯了神兵,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双手,做起这种细致活时,依旧好看得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你怎么连这都会?” “活得长了,自然什么都能会点。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季朝云跪坐在地上,眼眶通红,小声道,“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我好像做了件很糟糕的事,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将荷包贴近心口,仿佛只要那样,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半晌,季朝云轻轻道:“可我还是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