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浮世升沉在线阅读 - 第1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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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宿答了声是,年风临举起了搁在手边的茶杯,闭了闭眼,一饮而尽。饮完,他向白宿说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当年,我不该给你年家的家服。”

    白宿不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拿过年风临的信和剑,披上斗篷,笠檐拉得很低。

    在去姜家的路上,他就在想。

    是为把自己家的家服给了一个潜藏多年的叛徒而后悔吗?

    还是……因为这件家服在当初毫不知情地给了一个恨年家入骨的人,而让他忍辱负重七年,所以感到愧疚?

    第67章 问忧

    与其他所有参与年家灭族的人不同,他们都想从年家的灭亡中获得利益,只有白宿是简单的为了报仇。

    于是在完成年宗主交给他的最后一项任务之后,他便离开了。

    尉迟家和林家这对盟友正为白月光的归属而争论不休,各自认为白月光应该归于自己家族,于是无人在意在场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白月光是上等仙器,就算失灵,也仍有她的强大吸引力。

    姜冬沉就站在年家与姜家的交界处,年家的结界破了,谁都可以进去。但姜家的结界仍开着,没有人进得来。

    姜冬沉负手执剑,白衣干净利落。却不似从前那般的温润如玉,眉眼之间,尽是冷漠。

    一个年家弟子从混战中逃出来,跑到这里瞧见姜冬沉,上前扑通一声跪下了。哭着喊着哀求道:“姜四公子,姜四公子救命!他们追过来了!他们要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什么都没做过……姜四公子!姜四公子仁慈大义,救救我吧姜四公子!”

    那人每喊一声姜四公子就磕一个头,磕得咚咚响。可姜冬沉看都没看一眼,方才看见这人过来的时候,姜冬沉的眉就皱起来了。他仍是目视前方,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以为姜冬沉要救他了,大喜过望,一面磕头一面叫道:“年殷!我叫年殷,姜四公子,您救救我吧!”

    听到这个名字,姜冬沉向后退了半步,东南枝也跟着出鞘半寸,冷冰冰道:“你也好意思让我救你?快滚,再在我面前多待一刻,我就将你钉死在棺材里。”

    说完,不再多看年殷一眼,从他身边绕过便直向年家内部走去了。

    路上遇见一个尉迟家的小弟子,许是因为对姜冬沉略有耳闻,小跑着经过时还停下来向姜冬沉行了一礼。姜冬沉道:“这么急,去什么地方?”

    尉迟家的小弟子道:“校场清尸,我得过去帮忙。”

    姜冬沉略一沉吟,问道:“所有尸体?”

    那小弟子看着很急,点头道:“是,姜四公子。我不能再多待了,这就得去。您最好不要去那,血腥气重的很,还出了几个小怨灵,有诈尸的呢。”

    可那小弟子前脚走了,姜冬沉后脚便跟着去了。校场尸堆成山,几个银白家服的弟子在其中穿梭来去。见到姜冬沉就行礼,也无人管他想做什么。姜冬沉看着这成堆的尸身,连心悸都顾不上了,拿着剑轻轻地一具具拨正查看,生怕自己会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所幸,尸体虽多,并无年却升。

    可是这样,姜冬沉的心反而高高悬了起来。

    不在年家,下落不明……身负着白月光的灵契,遇害毫无还手之力,他会落到什么人手里?

    若是落到尉迟家手里,他们会因为白月光对年却升做一些惨无人道的试验吗?

    他还……活着吗?

    姜冬沉不敢再想,转身退出校场。快步走向白月祠堂。

    他并不知自己过去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只是想去看看能否寻得一丝希望。走到鲤鱼池之时,他忽然被一只手拦下了。

    姜冬沉抬头:“父亲?”

    姜闻道应了一声,低声向姜冬沉道:“阿沉,你现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白月祠堂现在正是重兵把守,你不要过去与那些宗主交集。那里没有什么迹象,你且宽心。却升现在下落不明,未必就是坏事。”

    姜冬沉道:“可是我感应不到他了。”

    姜闻道轻叹了口气,只拍拍姜冬沉的肩:“阿沉,月尚有阴晴圆缺,人之悲欢离合,乃是常事。”

    姜冬沉点头,也知多说无益,事已至此,一切言语都十分苍白,轻声问道:“父亲,您来这儿做什么?”

    姜闻道看似面无悲喜,只闭了闭眼道:“去……看看年宗主。”

    姜冬沉问道:“那父亲可知,却升从前在年家居住的那个院子在何处?”

    姜冬沉向后一指,所向之处向前是连绵不尽的荒凉。他轻声指引道:“向东百步,居于右手边,他院子里有一棵枯死的老树。”

    他院子里有棵枯死的老树。

    姜冬沉推开院门的一瞬间,就为面前的景象而怔住了。

    说是个院子,其实连院带屋,都不叽他们在千欢渡的那个房子大。院中的老树盘根错节,几乎占了这荒院的一半。无处不发散着灰败与消沉之气。在如今年家败灭的日子里,显得格外荒凉。

    想要走进屋门,要从树干旁边绕过去。树干与墙间有一个很小的空隙,只怕清瘦如年却升,也只能侧着身过去。姜冬沉穿过树侧,推开了屋门。

    满天蒙尘,姜冬沉站在门边,眼眶倏地一红。

    他的年却升,住了四年的地方,只有一张半人长的石床。除却一卷草席,满室之间,竟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