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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怎么起来了?醉的不是挺深?瞅你刚才。”文诗叉腰。 这么快就清醒了?刚才不会是装的吧? “哎,怎么能说是装的,没听说过内力吗?”云青月挑挑眉,接着对秋儿道,“既是来找我的那就走吧,刚好我顺路送你回音坊。” 秋儿乖巧的点头:“嗯。” 文诗挥挥手帕:“行了,你们先走吧,我找马车把侯爷送回舞阳——” “啊——!!!” 她话音未落,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回荡在空下来的醉梦楼里,姜楼蓦然惊醒,懵着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云青月目光一冽,飞身就跳上了二楼。秋儿和文诗几人紧随其后跑上了楼,云青月已经站在了发出尖叫声的屋子里,秋儿和文诗刚想进去,云青月一个回身捂住了两人的眼睛:“别看!” “嘶!这是怎么回事?!谁死了?!”跟在后面的伙计一探头,看到了一大滩血,也是一声叫了出来。 文诗一把拿开了云青月的手,冲进屋子里,难以置信的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随玉?!” 云青月没有放下挡住秋儿眼睛的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你先下楼去找重九,把人弄清醒,让他送你回去,我处理一下这边的事。” 秋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不……我在下面等殿下。” 她还在颤抖着,她看到了那满地鲜血,却在看到更多之前被云青月的手捂住了双眼,可心里还是很害怕,却依然不肯先离开,云青月无奈的叹了口气:“傻丫头。” 文诗跌坐在血泊边,裙摆已经沾上了鲜血,她却好像没有察觉一样,只是呆呆的盯着随玉的尸身,无声流着泪。 云青月把发现尸体吓的哭成一团的小侍女和秋儿都送下楼,回来蹲下身扶住她:“文诗,不是你的错,别太自责。” 文诗好像半天才反应过来云青月是在和她说话,僵硬的转过头看着云青月:“不是我的错?怎么会不是我的错呢?若是我早早和随玉讲清楚,要是我早告诉她那个姓常的并非能够托付终身之人,哪怕我当个恶人呢?早些打碎随玉的梦,她怎么会自杀?王爷,你说,为什么随玉她明明知道青楼女子得不到那满腔真心,知道了那姓常的考取了功名再看不起我们这些风尘女子,她还是付出了所有……最终落得个心碎自尽的下场?” “是不是我们真的不配啊……” 云青月一字一句道:“怎么会。” 在云青月的印象里,随玉是个安安静静,从来不会和那些疯丫头一起瞎胡闹的姑娘,因此他们话也说得不多,只记得她很喜欢弹琵琶,每天都要弹上几遍。 随玉的心必定是被文诗口中那个“姓常的”进士伤透了——她用一把匕首割断了自己的喉咙,只用了一刀,创口极深,哪怕她自尽时苏倾就在身边也拉不回来。云青月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心情,才能让一个文静的姑娘如此决绝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是绝望吗? 可姑娘苍白的躺在地上,脸上和眼睛里没有憎恨,更没有绝望,只是平静的有如一潭死水,身下是大片的赤红,好似她已走过人间,躺在了地府的彼岸花丛。 门口还有几个没看出云青月身份不怕死凑热闹的——他们出身自大家世族,死人的事自小就见多了,还饶有兴趣的互相通了个消息,三言两语就打听清楚了前因后果。 文诗口中那个姓常的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常远,在这些世家子看来他和随玉的事无非又是老套的风尘女子爱上了上京赶考的书生,常远对随玉海誓山盟了一番,随玉便死心塌地的信了常远会金榜题名后回来娶她,拿出自己的积蓄供常远考了试,常远榜上有名,一时风光无限……可果然姑娘没能等到她深信着的“如意郎君”。 常远火速娶妻,是个大家闺秀,他将随玉抛在了脑后,随玉不肯相信,跑到常远府上去寻他,却连人都没能见到,随玉固执的又去找了几次,却被常远借着下人的口羞辱了她一番。 读书人的嘴若是毒起来,字字诛心。 随玉是风尘女子,身怀琴技却未曾识字,哪里懂得什么知难而退之类的话,只知道说书人口中的一生一世,空怀满腔希望,然鹅却被如此反复欺辱。 再怎么样的真心都被碾碎了。 文诗比随玉年长许多,也看透许多,苦心劝了随玉几次为这种人不值得——反正总有一天会有可托付终身的良人出现,何必在一根绳上吊死? 随玉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文诗知道她仍放不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却没想到她真的自尽了。 在情种眼里,活着的人比不过死去的,不就如同随玉默默奉献,比不过常远被高官厚禄阿谀奉承塞满的心。 几个公子互通了消息,其中一人指着尸体道:“没想到都到现在了还有这么天真的妓女,不过一介风尘女子,竟然还想做进士的正妻娘子?真是痴心妄想。” 其他几人都应和几声,那公子正得意,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转身就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云青月一把揪住他领子,将人从二楼扔了下去,冷眼看着人砸碎了一张桌子在地上打滚哀嚎,拍了拍手上的灰:“什么狗东西,也敢进人待的地方。” 这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之一了,拿着自己的虚情假意,去评价她人的一腔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