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明月湖拜访
清风徐来,屋子里的窗户被支起来,外面的阳光洒进来,透过纱帐在地面上映出斑驳的亮光。 孟良辰握着笔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伸进来的一枝绿意发呆,嘴角微微上扬,处处彰显着他此刻的好心情。 元宝不知情,只当他身体大好了心情高兴,唯有知情的小六不敢抬头。到不是他心虚,只是他是唯一一个知情者,实在不想看自家爷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 在孟良辰第许多次坐着坐着就笑出来之后他终于忍不下去了,一脚踏进屋子里道:“二爷,管公子今日已经从右相府出来去了国子监。” 孟良辰的思绪被他打断,看了一眼手底下被墨迹糟蹋的不成样子的纸猛然起身:“去备礼,爷要去国子监一趟。” 小六应了一声,然而他还没有转身便又听孟良辰道:“算了,爷还是去香樟院一趟,跟大哥说一声,然后拟张帖子送过去,正式邀他来府上坐坐。” 小六一听极有道理,跟着他就去了香樟院。 已至十月,天更凉了,早晚已经有了冻手的感觉,倒是中午太阳出来之后最为舒服。 香樟院里的那一片竹子一点也没有受季节的影响,越发的绿了。 孟良辰还未进院子,一眼便扫到了那抹绿意,而后便听见了一阵阵空灵的琴音至院子里传出来。 进了院子,便见一袭葛布白衣的孟良辰正盘腿坐在那簇竹子下头抚琴,朱笔和云墨都在,不远不近的站着,外面守门的小厮刚刚让孟良辰进来就被二人察觉,齐齐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孟良辰会意的点点头。 孟良荀不是不知道他来,只是正弹在兴头上,半途停下来总归是一件扫兴的事情。 孟良辰也没有出声打断他,而是随手折一一段竹枝,和着琴音舞动起来。 白衣出尘,青衣空灵,一旁的朱笔云墨脸上皆闪过惊讶之色。 曾有不少人以乐或者以舞来与世子的琴音相合,却没有一人能如二公子这段剑舞和的融洽。 好像世子的琴音就是专为二公子的剑所奏,而公子的剑舞亦专为世子的琴音所生。 明明只是一截很普通的竹枝,很寻常的找事,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磅礴之气。 琴音止,剑舞停,卷起落叶三两片。 云墨上前一步附身,小心翼翼的将琴抱起来送回屋子,孟良荀这才起身朝孟良辰走去。 而孟良辰还没有回神,依旧沉寂在方才的境界里。 虽是剑舞,并非真正的剑招,但是这些天跟着孟璋积蓄下来的力量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浑身上下都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充裕感。 “去跟厨房说一声,二公子今日在香樟院与我一道用饭。” 云墨应声出了院子,而后院子里便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 “喜欢用剑?” 孟良辰摇摇头:“只是一时兴起,用的话不拘什么武器。”能用顺手就好。 孟良荀道:“我昨日去拜访了襄陵先生,他老人家不住在国子监,而是在明月湖那边结庐而居,如今又不常去授课,很是清闲。所以,我想寻时间带你去见见他。” 孟良辰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拧了拧眉头道:“那国子监那边?” “国子监那边我自会去跟皇上说。” 孟良辰想了想道:“还是先缓一缓吧,襄陵先生那边未必就能行的通。” 孟良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对自己有信心。”话毕,扫了扫本就一尘不染的石凳坐了下来抬头看着他:“从来了京城,你还是头一回到我院子里来,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孟良辰被他这句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算一算他来京城已经月余了,当真是头一回来香樟园。 稳了稳心神道:“就是来与大哥商量,想这几日下帖子邀管长寅和许纶平过府聚聚。” 孟良荀点点头:“甚好,难得你有玩的到一处的朋友,可选好在哪里待客了?需要什么就去找福叔,他自会替你cao持。” “我想着到时候就在园心湖那边的汀兰水榭里聚聚,眼下虽然凉了,可是那边湖边上的菊花还正开着,景致不错,待客的话就在我自个儿院子里。” 孟良荀点点头起身道:“你与我去书房,我有东西给你。” 孟良辰看了他一眼,跟着他上了回廊去了西厢的书房。 香樟院的书房格局跟章华院那个大致上差不多,只是藏书更多一些,孟良辰在外间打量,孟良荀则走到最里面,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拿出一个看着几乎都要朽了的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两本书,陈旧的连书皮都变了色。 “这些是我偶然得到的,我精力有限,对武学一事不甚热衷,所以就一直放着。你若是感兴趣,可以看看。” 孟良辰接过去没有细看,只瞟了一眼,蓝色的封皮已经褪色,想来有些年头了。 “谢谢大哥。” 孟良荀嘴角一扬:“跟我还这么客气?” 孟良辰咧嘴一笑,而后突然开口道:“大哥,我跟你打听一件事情。” 孟良荀转身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既然已经开了口,便再没了支支吾吾的必要,孟良辰道:“就是那日,舒家小姐被掳,我记得舒府有人上门来的。” 孟良荀怵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那日是左相身边的大管事亲自来的,礼送的很是丰厚,本来他准备婉拒的,可是那管事说的话让他极不舒服,索性就直截了当的留了下来。 孟良辰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来 ,干咳了两声道:“我其实,我其实就想着那日虽然事出有因,但是我跟舒家小姐独自在外面呆了一夜,总归有损她的声誉,若是舒家有意,我自当要负责的。” 话毕,看了孟良荀一眼:“当然,不管有没有那意思,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就要有担当。” 孟良荀抬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直看的他心里发毛。 “此事需从长计议,改日我问问舅舅,可让他去舒相夫人那里探探口风,若是有意,自当能订下来。” 话毕,不再看他,而是走到了书桌旁,摊开纸张:“你过来写几个字,我看看。” 孟良辰没有多想,只觉得只要兄长这边搞定了,舒三元那边即便不同意也多了两分希望。 好女就怕烈郎缠,他对清莞关注一些,好一些,只要她心里喜欢了,想来把握就更大了。 提笔,一挥而就,一个龙飞凤舞的“等”字就跃然纸上。 侧目,看到自家兄长脸上露出的满意之色,他心里有一丝飘飘然。别的不敢说,这写字还是有几分心得的,上辈子要说优点,也就只这么一条了,毕竟有的时候也是需要装装风雅的。 看了他的字,孟良荀松快不少,重新抽了一张纸,提笔也写了一个“等”字。较之孟良辰的字,他的字更浑圆内敛一些。 不过是一个字,兄弟二人却有了一种不用言说的默契。 因着要去拜访襄陵先生,两人用了饭之后又一起去了库房,挑来选去选中了一块松山石砚,还有一张八大家的古松图。 作为襄陵先生的得意弟子,孟良荀自然知道自己师尊的喜好,文人的通俗,就是喜欢收藏各种旧物。还有,闲下来就喜欢喝上两口。 也不挑剔,好酒还不喜欢,就喜欢那塞北道上的烧刀子。 两人去的时候特地去城东铁匠铺旁打了五斤烈酒,包了两斤熟牛rou,要了一罐辣酱。 明月湖在城南边 ,可以说已经到了京城南边的地界上,一座湖泊横跨京城,博州,湖州三个地界。 湖边上有一片柳林,柳林里有一个很精致的院子,走出去便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大道,长长的看不到尽头。 路边上是一片密密匝匝的芦苇荡,眼下叶子已经干涸了,但是依旧能想象的到夏日里那郁郁葱葱的模样。 芦苇荡里用松木搭着吊桥,顺着吊桥往前走再一个拐弯有一处亭子,兄弟二人到的时候襄陵先生并不在草庐里,而是带着斗笠坐在亭子里钓鱼。 一个身穿青灰色衣裳的男子在他身后站着。 孟良荀在吊桥拐弯处停了下来,看着亭子里穿着灰色麻布衣裳的背影,规规矩矩的鞠躬作揖,喊了一声:“师尊!” 襄陵先生手一顿,而后突然起身,连手里的鱼竿都不要了,直奔他而来边走边嚷嚷道:“臭小子,终于舍得来看老子了。”话毕,人已经到了跟前,那眼睛一直就没有离开孟良荀的手。 孟良辰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这不是第一次见,但是上一回在赛马场有些匆忙,他根本就没有注意。 传说中的大儒襄陵先生此刻看起来就是一个馋嘴猥琐的糟老头。 若不是自家兄长带着,他简直怀疑了走错了地方找错了人。 孟良荀的手一晃,突然转身道:“先生,我们回院子吧,请!” 襄陵先生轻咳一声,直起腰板,装模作样的朝自己的茅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