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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瑯将嘴一撇,照数儿把钱排在了阿辞面前:“不答应不答应!”说罢便伸手去端酒坛子。 本也是玩笑话,却没料到那阿辞把酒坛先手一夺:“那我不卖了!” “嘿——”林瑯横眉竖眼着:“……我钱一个子儿没差你的,哪有不卖的道理?” 阿辞板着脸:“酒是我的,说不卖就不卖。” 见阿辞不好对付,林瑯只得让步:“……好好好,不欺负不欺负了!成了吗?” 看穿林瑯的缓兵之计,阿辞抱着酒坛的手臂并不松开。 “我发誓!发誓好吧?”见阿辞性子刚烈,林瑯无奈,只得拇指摁着食指,竖起手掌道:“我,林瑯,往后绝不欺负唐玉树!否则被狗咬——这下可行?” 阿辞这才允了,伸手把酒坛抱给了林瑯。 正欲接过酒坛,视线却被阿辞手腕处的银镯子吸引,林瑯眯起眼睛将镯子上的字一一念出——“白……恕辞……”念罢将视线又转向了阿辞:“你的名字?” 阿辞并不想多话,不耐烦地横起脸来:“你还要不要了?” “要要要……”林瑯只得抱过酒坛子,告辞转身去了。 这天底下的姑娘,便也真是千姿百态。 “白恕辞……”倒像是个男子的名讳,不过人也像极了男子。若不是她开口说话时的声音还算清澈动人,林瑯真不敢相信那身手利索身着粗布杉的少年,竟是女儿身。 想到这里,另一个身影又飘飘忽忽地出现在了林瑯的脑海—— 那夜金陵花府中,借口出恭,带着顺儿跑出拘谨的宴席,躲在院子里透气的林瑯遭遇了人生最重要的挫败—— 笑靥嫣然的少女走上前来,繁复的盛装之下,脚步却依旧轻盈端庄,与四仰八叉斜坐在庭院石凳上的自己对比鲜明:“林公子也是嫌宴上拘束,所以才跑出来吗?” 来者便是父亲有意让自己迎娶的人——“良叙姑娘……”林瑯客气地作揖。 “我也觉得十分拘束呢。毕竟……我爹看好你,可我却不。”言语里尽是轻蔑之辞,可脸上的笑容偏偏宛若春风。 这便是大家闺秀们的气质吧?——林瑯心里嘀咕。 只听那大小姐继续说道:“罢了,我爹也并不尽是看好你——他看好的是林家的富可敌国,看好的是雕梁画栋的府邸,看好的是铜椽铁轮的车架,看好的是珠光宝气满目琳琅——可公子想必知道的——这琳琅,并不是你。” ——不是我。 林瑯拍了拍脑门儿,让自己回过神来。 宅子门虚掩着。走进来时,唐玉树已然买菜回来,在那边忙活得不亦乐乎,并没察觉到自己。林瑯便顺势悄声止步,偷偷看着,想探知一下唐玉树所谓的“好吃的”到底真相如何。 只见一口不知道是他从哪里弄来的石锅下,架着一盘碳火,四周放着的盘中是一堆已经洗净却没有做任何处理的食材。那锅中蒸腾而起的热气将上方的空气扭曲,肆无忌惮地散发来一股浓香。 “……?”林瑯嗅了嗅,不禁道:“什么味道?好香……” “酒买到了吗?”唐玉树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来发现了林瑯。 颠了颠怀中三坛酒作为回应,林瑯一边走上前用下巴指了指那锅,问道:“……这是什么?” 唐玉树早已把碗筷备好,介绍道:“你要是怕辣,就放在这个油碟子里面涮一下——你爱吃的都买好了,想吃啥子,尽管往里面下——锅里的羊rou已经好了,你先尝尝!” 望着那石锅里沸腾起的细密气泡,林瑯心里打着鼓:“……好吃吗?这个……” 只见唐玉树夹起一片熟透的羊rou,放在自己碗里鼓动道:“快尝尝啊,尝尝就知道了!” 这从未见过的食物,卖相略显粗暴。虽然味道闻起来浓香四溢,可林瑯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不过实在难辞唐玉树的盛情,于是小心翼翼地夹起了那片羊rou,放进了嘴里。 片刻后,财神府市集上空响彻起林瑯的一声惊呼。 ——“这……这也太好吃了吧!” “真的吗?” 林瑯觉得此刻空出嘴巴来说一个字简直都是浪费时间,一边往嘴里塞着煮好的羊rou,一边大叫着:“太!太!太好吃了!” “这叫火锅……”满足了贵公子的口舌之欲,唐玉树有点小虚荣:“我们那间儿都爱吃。” “好吃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见林瑯狼吞虎咽,免得他腥膻入腹失了胃口,唐玉树又往锅里下了一些菜,然后便倒了两碗酒。 这厢林瑯嘴里塞满了羊rou,却还是拿筷子尖指着火锅一直晃,口齿不清道:“我跟着舅舅吃过各路山珍海味——可这火锅,不输任何珍馐美馔!” “慢点儿吃……”虽然听不懂他嘴里的成语,但林瑯的夸张反应也让唐玉树不由地胸脯都挺高了几分:“本来还怕你吃不惯。” “这里面也可以煮火腿和河虾吗?” “可以撒,啥子都可以煮。” “啊!——”林瑯把口中的美味吞入腹,张着嘴快速地喘着气来缓解火辣辣的舌头,咋咋呼呼地端起酒碗朝向唐玉树:“来来——碰一碗!” 唐玉树端起酒来,与他一碰,酒到唇边却突然停了下来,嗅了嗅,唐玉树道:“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