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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怀瑱心中一震。 时隔一年,忽然灵光乍现,隐约窥得事之真相。 莫不是闲山屠贤竟与承远王有所瓜葛…… 瓷勺空空如也地悬了半晌,何瑾弈见他走神,轻唤一声应道:“太子不愿受制于人,便不可坐以待毙。当今元家手握重兵,然一心效忠皇上,难以劝服。如此不乏其利,元家既不为你所用,也决计不会为六皇子所用。眼看六皇子将与武阳侯连成一气,太子则更要详谋细算,手中可用兵马是否足以抵挡明枪暗箭。” “我明白,”平怀瑱回神,未向他道明心间所忧为何,只作无畏笑道,“武阳侯还不至妄想撼动皇城。” 何瑾弈颔首,闻言也予他心宽:“名不正则言不顺,太子是为正统,天选龙子,他人无可取代。” 平怀瑱笑吻去他嘴角粥渍:“我要于你身旁,也同样无可取代。” 何瑾弈回他浅笑,且把烦扰暗藏心底。 宫中尚有要事待办,平怀瑱闲了数日,今晨忽而忙碌起来,一番叙谈之后不便久留,守着何瑾弈服下汤药便摆驾回宫。 何瑾弈病这一场亦将沉重心绪暂行搁置,时日且长,但管走一步看一步。 院里老树绽新梅,红艳似火,不为厚雪所掩。 如此过了月余,军饷一事忽有回音。 钦差大臣沿途直下,在即将抵达边关之际,收押了近关的歧桑城太守贺任渊。据闻此人几经审问,始终喊冤,然军饷确于歧桑城内失窃无误,条条线索直指其身。 数次盘查皆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钦差无可奈何,只得将他押送回京,加以严审。 何瑾弈尚未入朝,却分毫不曾遗漏了此间消息,私下里想了又想,觉得这个贺任渊兴许真是一身清白,否则小小一位边城太守,如何敢犯下此等重罪。怕只怕屈打成招,贺任渊已交由刑部候审,刘尹为人心狠如狼,身为刑部尚书,保不准会以何种手段上刑,届时贺任渊不堪忍受,即便无罪也难免落得个有罪。 父亲何炳荣乃当朝尚书令,并非全然无法插手其中,不过此事烫手,何瑾弈也想不太清楚,何家究竟该不该置身其里。此番思虑恰与何炳荣不谋而合,贺任渊押入京中次日,何瑾弈便被父亲传唤至书房。 他无声轻叹,理正衣冠,迎雪行出寝院。 第三十章 风花卷着细雪,阖门时涌入书房少许,眨眼间又受暖融去,遍寻无踪。何瑾弈拍拍肩头,挥去湿雾,行向内室问安。 桌后何炳荣颔首应声,抬眼见他一身雾气,记起他前些日子才病了一场,不由话露关切:“屋外落雪,为何不撑伞来?” “雪小,无碍。” 桌角摆着一壶淡茶,壶嘴水烟轻旋,瞧来新沏不久,何瑾弈予父亲安心一笑,执茶为他满杯,问:“父亲找来孩儿,可是为了贺任渊一事?” “正是。”何炳荣烦扰间有亲子分担,幸得几分安慰。 近来之事已令他忧虑许久,是否插手置喙,始终徘徊难决。 此事初起,何炳荣原当与己无关,直至贺任渊被押送进京,一经查探才知此人为官是由朝中工部侍郎陈知鹤所倾力举荐。 陈知鹤为人方正,善举贤荐能,入朝十余载,所倾心力皆为国盛民昌。何炳荣与之交往不多,却素来格外欣赏,明白今次之事若将陈知鹤牵连至深,必乃家国之损。是故何炳荣也诚然可信,贺任渊能得陈知鹤青睐,又怎会是贪财图利的下作小人。 可惜罪证凿凿,此一方陷阱已布成死局,成局难翻,怕是难救。为今之计,是为竭力保全陈知鹤。眼下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既不忍见良臣陨落,又恐沾染满身腥臊,届时万一牵一发而动全身,反倒有祸连大局之险。 何炳荣苦思一夜无解,深知何瑾弈亦心系其中,于是将他唤来商讨对策。 何瑾弈设身处地想了一想,觉陈知鹤素与刘尹政见不合,倘若置之不顾,但凭刘尹为人,为剔除异己,必定想方设法教陈知鹤落得个包庇之罪,届时轻则令他削官流放,重则使之性命难保,总而言之是不肯轻易放过的。 他与何炳荣何其相似,想来于公于私皆不忍心,实在无法眼睁睁见一正气之人蒙受不白之冤。况且何瑾弈以为,良臣受屈,终乃平怀瑱之损。 虽说混沌之下,明哲保身方为生存之道,然今次之事稍尽人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即便惹来腥臊,也断不至身陷囹圄。何瑾弈将心中权衡尽数说与何炳荣听,并正色道:“军饷之事本与何家毫无干系,况且父亲早已斩尽绕身荆棘,坦荡清白,向陈大人伸以援手并非万难之事。孩儿以为,父亲心中应当已有主意。” 何炳荣被他一语道破,不禁摇头笑叹。 正如何瑾弈所说,他心中天平早已倾斜,若是不帮,恐致一世难安。 陈知鹤文人出身,性子里总有几分丢不掉的清高毛病,眼见着危难当头也未曾向他开口求援。倒是家中贤妻不愿坐以待毙,陈夫人今晨守在街头吹了整一个时辰的冬雪,只为等到李如茵,替家中夫君开了这个难以启齿的口。 朝时时分,李如茵携幼女外出,马车被人拦在街头。她挑帘探身,见一衣着精致的温婉少妇,模样几分眼熟,恍惚一想才认出是陈家夫人。 李如茵忙将女儿留在车中,亲自迎下车去,将陈夫人引至路旁檐下,怕她候了许久冻坏身子,好心又把手中暖炉递去。然而陈夫人却摆首不接,不待她问先是盈盈一拜:“李夫人,妾身此番冒昧叨扰,还请夫人大发慈悲,解外子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