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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沉吟,随即又笑了一声,将目光落在轮回井口那一堆惨烈的白骨上。淡淡地道,朱雀,倘若有那一日,凤帝能明了吾辈所求的极情二字,你务必要明白,这便是世间所谓的天赐良缘。 朱雀撩起眼皮,不甚明显地看了他一眼。 青鸾却没看他,目光一直落在那位花仙君蜕下的白骨与血rou,语声渐转惘然。你我皆不知晓,一旦入了情字,会遇见什么。你我心中所求所欲,又究竟是什么。可是至少朱雀你也已找到了你心悦之人,就连这个,吾也羡慕呵! 我以为你心悦那位花仙君。朱雀抿唇,冷声道。 也是,也不是。青鸾语声越发惘然,唇边含着一抹飘渺的笑,淡淡道,吾只是羡慕他。 朱雀抬眼看他。 遇见了一个人,为之生,为之死,多好。青鸾垂下眼帘,又淡然地重复了一句。此生有幸,才能遇见那一人呵! 这次,两人都许久不曾说话。 风声吹动轮回井口的血色花瓣,掀开一层层白骨下那蛇蜕一般的仙家羽冠,那位花仙君在职时的天宫腰牌还落在井边。是一块鎏金色的巴掌大小的牌子,有烟霞一般的流苏坠子,腰牌上以天界文字书写着花清零三个字。 朱雀并不知晓那日在轮回井边青鸾那句意味不明的感叹,究竟是瞧上了那位倒霉催的花仙君,还是仅仅羡慕各人都有各人的因,只是彼时青鸾尚还未遇到那个值得他付出一切以情证道的人。 那日凤宫中两大随侍将军久久对立,到后来都不再说话,双双沉默着回到了凤帝面前复命。 凤帝对那位花仙君投了轮回井只余下一缕魂魄的事也有耳闻,彼时正赤脚立在凤宫大殿中扭头望向他们二人,蹙眉不悦道,怎地去了这许久? 朱雀动了动唇。 青鸾便抢先答道,却是没什么热闹可瞧的,只是那位花仙君着实可怜。他说着拎起指尖上打了个结套着的腰牌,朝凤帝道,此人以精魂投入轮回井,怕是从此皮rou不存,就连魂魄也要叫那地府血瀑冲刷的支离破碎,再投不得人身,也入不得道了。比之那条鱼精,还不如。 青鸾说罢,竟叹息了一声。 凤帝越发不悦,眉头高挑,望向青鸾奇道,既如此,那便是与吾等永不相逢了。你却拿着他那块旧腰牌作甚? 青鸾一时语塞,捏着那块腰牌的手指收缩,修长指尖捏到泛白。 朱雀冷眼觑他窘迫,居然难得地多了句话,朝凤帝道,帝君,此次极情道又有人殉情陨落,三十三天恐怕对吾等极情道修者更为不满了。倘或他日竟有道争一战,届时吾等恐拖累帝君。 凤帝注意力叫他带偏,啐了一口,张开双臂赤脚走在大殿中,恍若一只飞行的鸟。口中漫然道,朱雀你也不必拿这话来试探,吾既然由尔等奉为帝君,麾下数千万鸟族子民,便该由吾亲身护着。尔等尽管去行你们的极情道,倘若当真有那一日,吾亦护不住你们的话,大不了一道陨落便是。 那一日,凤帝说的那样随意而又堂皇,仿佛不过随口一诺。然而在场的三人却都知道,帝君亲口一诺,便是真言。 朱雀抿紧双唇,眸光一亮,似是有千言万语,却不敢言,也不能言。只是心中却熊熊燃起了希望。那希冀催的他眸光大盛,宛若一瞬间遭遇雷击,又有千树万树火树银花嗤啦嗤啦于同一个刹那盛开。 青鸾默然良久,随后嗤了一声,只不声不响地攥紧那枚来自花清零的腰牌,揣入兜中。 再无他话。 如今过了这百千万劫,回头再去看那一段段流转的过往,南广和便恍然在三十三天一年四季飘荡不休的流云中见到了往昔种种。那许多曾说过的,未曾来得及开口的贪恋,一幕幕,都随流云游荡于三十三天中。 一直都在。从未曾离开。 南广和于眸子中泛起了桃花一般的泪滴,脸色潮红,唇边轻声地一遍遍地唤出那个人的名字。“叶慕辰,叶慕辰……” “唔,臣在。”叶慕辰自背后应他。 “叶慕辰……陵光!”南广和声音破碎,微带泣音。玉雪一般无瑕的肩头耸动,清劲腰肢颤抖不休,像是再也受不得,只能埋头哭泣。 叶慕辰自背后拥住他,迟疑地放慢了动作,询道:“……可是弄疼了你?” 南广和回头,见那人墨青色的长发拂动在风中,剑眉星目,玄色长衣半束在腰间,一张俊秀脸上都是宠溺与紧张神色。他突然间心中大恸,回身拥住他,就着两人相连的姿势,将头埋在那人胸前,反复地一遍遍唤他。“叶慕辰,叶慕辰……” “臣在,”叶慕辰慌张地拍打他清瘦的脊背,语气心疼到不行。“臣在这里,殿下。” “叶慕辰,”南广和微微哽咽,将头埋在他怀中,低声呢喃道,“当年你究竟是怎样想的?在凤宫中痴痴地无望地守护了吾长达九万七千年,那时候,你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 ……怎样,想的啊? 叶慕辰茫然张开双目,瞳仁微微扩散,于这重新归来后的三十三天娑婆沙华林中,就着满身满怀的那人的香气,踟蹰了良久。 “臣那时候……”叶慕辰开口,随即又再次茫然地顿住。 是啊,他那时候,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于那无望的九万七千年中,无数个晨昏日暮,他就那样不声不响地立在那人身侧,耳中是那人笑语琳琅,眼中皆是一幕幕华彩流光。那时候的凤凰儿,璀璨明媚的就像是天上地下,最明亮的一道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