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古代吃货生存指南在线阅读 - 第38节

第38节

    谢珣随口答道:“林家打算开食肆。”

    “哦——啊?!”蔺成咂咂嘴,还在品味残留的油香气,慢了半拍道,“林家?你夫人?”

    “正是。”

    比起其他有的没的的想法,蔺成第一反应是问道:“你同意?”

    “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高门大户家的主母夫人很少有下厨的,平日最多就是煲个汤,这样端给夫君也要被称一声贤惠体贴。厨艺这种事和她们毫不占边,所以谢珣说他带的饭是姜舒窈做的时,蔺成一点儿也不相信。

    如今她这门手艺要拓展到开食肆了,这就有些莫名了。

    “这些食谱是林家请的大厨还是你夫人做的?”

    “当然是我夫人。”

    蔺成皱眉:“所以你夫人要把自个儿琢磨的食谱交给大厨,然后开食肆卖给百姓,而不是开酒楼卖给贵族?”

    “嗯。”谢珣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愉悦地喝一口黄焖鸡汤汁。

    蔺成摸着下巴,缓缓摇头,语气有些迟疑:“这……不太合适吧?”怎么说呢,有些纡尊降贵。

    谢珣挑眉看他。

    “林家富甲天下,不差这些钱吧。”他委婉地说道。

    谢珣和蔺成出身显贵,但经历不同,想法上也有出入。蔺成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谢珣却是少年老成,从小就没被娇纵过,十岁那年拜了致仕丞相为师之后,跟着师父外出游历,胸襟开阔了不少。

    “自是不差。”他道,“你认为烹饪美食是为了什么?”

    蔺成道:“吃啊。”

    “人饥饿是只想饱腹,饱腹后便想着比饱腹更上一层。你我从小到大什么美食没用过,每日晌午还不是要盯着一盒饭菜享用,何况是于吃食上并不讲究的百姓呢?”

    蔺成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毕竟不是蠢人,一点就通,看谢珣的眼神也古怪了起来。做生意可不就是赚钱吗?但撇去钱财,站在百姓的角度谋划这门生意,实属难得。

    他心中感叹,与谢珣极为熟稔,有些话也就直说了:“我曾听过、见过姜氏的荒唐,觉得她配不上你,嗐,何止配不上你呀,整个京城……咳咳,没想到终究是我偏见太深。”

    谢珣鼻腔里发出“嗯?”的哼声,脸上表情不变:“见过?你细细道来听听。”

    “哈哈。”蔺成干笑两声,他是疯了才会在谢珣面前嚼他妻子的舌根,“我说溜嘴了,没有见过,只是人云亦云,要不得要不得,惭愧惭愧。”

    他扯开话题,试图伸筷子夹一块儿黄焖鸡,被谢珣挡住。

    “不给。”谢珣声音冷淡道。

    嚯!有好戏看啦。

    周围的人齐刷刷转过来,刚才他们也没听两人说了什么,但这声“不给”却是极其的清晰。

    嗐,就说嘛,蔺成好歹堂堂丞相嫡孙,每天往人饭盒里抢食,像不像话呀。

    他们虽然馋,但也没有厚着脸皮去蹭呢。

    谢珣抬头,所有人眨眼间转回脑袋,又悄咪咪地偷看着这边动静,眼珠斜得快掉出来了。

    瞧着谢伯渊好似有点小生气呢?虽然他这幅万年不变的冰雕脸看不出什么来,但众人就是觉得谢珣不爽,呃……只是这姿态这语气,跟他们家里才开蒙的小侄子也没什么区别吧。

    蔺成懵了:“这么多呀,给我一块儿。”

    谢珣又挡。

    “不。”干脆利落吐出一个字。

    蔺成后知后觉有点体会到了谢珣的心思,委屈巴巴看着他。

    谢珣垂眸,表情不变:“不许吃rou。”

    好吧,这算是惩罚他刚才口无遮拦了。

    蔺成乖乖道歉:“我真是无地自容,吃着嫂夫人做的饭还说些冒犯她的话,希望伯渊不要往心里去,我对嫂夫人别无恶意。”

    谢珣吃了几口汤汁拌饭,等蔺成被他冷脸吓得额头快冒汗了时,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蔺成哪敢放肆,乖觉地舀了一小勺鱼香茄子到碗里。

    鱼香茄子色泽鲜红,芡稠味浓,茄子切成大块,下过炸过,表皮变成了浅淡的金黄色,看上去倒似rou一般。

    蔺成闻到这股熟悉的甜酸咸味,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的鱼香rou丝,顿时胃口大开,往嘴里塞进一块鱼香茄子。

    茄子内里软烫,表皮却有些嚼头,炸过的外皮充分吸收了糖醋汁,泡软泡涨,一口下去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嘴里炸开,有点咸,正适合下饭。

    他赶忙舀了一大口米饭入口,芡汁浓郁,配合软香弹牙的米饭正正好,除去糖醋汁的酸甜咸香,切成厚块的茄子也保留了本身的清香味。

    他一边嚼一边点头:“这茄子吃起来比rou也差不了多少。”

    暗红的芡汁浸入米饭中,稍稍拌匀,浓稠咸香的汤汁包裹着白皙晶莹的大米,入口唇颊生香,咸淡适宜,酸甜微辣,光是这样用汤汁下饭就足够美味了。

    蔺成把米饭刨完,这才记起正事:“对了伯渊,嫂夫人家的食肆什么日子开张?设于何处?”

    刚才支棱着耳朵的众人心一提,你看我我看你。

    谢珣道:“我不知道,这是我夫人娘家的生意,我怎么会知晓细节?”

    蔺成撇嘴,旁边偷听的同僚们放下劳累的耳朵。

    谢珣不紧不慢地吃着喷香的饭菜,语气平淡道:“我也就是平日里帮夫人试试菜而已。”

    ……而、已?

    闻着满屋子让人垂涎欲滴的菜香,看着谢珣面前丰富美味的菜品,众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呵呵了一声。

    当天下午膳房的小宫女洗着筷子,惊奇地“咦”了一声,悄声对旁边的小伙伴说道:“这东宫大人的牙口可真好,你瞧这竹筷,居然咬出了牙印。”

    第40章

    谢珣下值回来时,踏入院门后便看到院中姜舒窈常乘凉的地儿放了张桌子。

    他走过去一看,桌上全是姜舒窈写的菜谱。

    字迹凌乱,缺胳膊少腿的。

    看来不学无术是真的,半点儿没夸张。谢珣无奈地摇头,拾起一张慢慢认字。

    此时姜舒窈从小厨房出来,手里托着两个碗,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不点,像长了串小尾巴似的。

    “三叔。”谢昭大嗓门喊道。

    谢珣放下纸张,对他点点头,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是废话么,当然是找三叔母啦。

    谢昭支吾一声,没有回答。

    心中悄声道,抱歉了三叔,你在我心头的地位已经被三叔母挤走了。

    姜舒窈放下手里的碗,感叹道:“他们刚刚才做完今日的功课,难得有闲,便过来了。”

    难怪谢国公府从老到少都文采不凡,原来从孩童时期在读书上就管得这么严。

    刚才谢昭这么一说,她就像只要见着小孙子读书就直呼辛苦的老奶奶,立刻冲进厨房给他们倒腾好吃的。

    小孩子嘛,当然要吃甜品了。

    姜舒窈本来想做一道炸鲜奶,但因为最近没有烤面包,没有面包糠的炸鲜奶是没有灵魂的,所以她便换了个做法。

    前面的步骤依旧类似,牛奶倒入锅中,加入糖和淀粉慢慢搅拌,直到牛奶凝固搅拌困难时,将浓稠粘黏的牛奶浆刮入碗中放凉。

    接着炒熟黄豆,加糖研磨成粉状。黄豆粉细腻微甜,用来做红糖糍粑或者是驴打滚都是极美味的。

    姜舒窈挖起一勺糯软的牛奶冻,放入黄豆粉里一滚,牛奶冻黏稠的表面沾满米黄色的黄豆粉便可以享用了,看上去cao作简单,但味道一点儿也不差。

    谢昭眼巴巴地看着,见状连忙伸手,姜舒窈把勺子递给他,他立马开心地把牛奶冻放入口中。

    黄豆粉清爽香甜,咬开表皮后里面的馅儿湿软粘牙,糯糯的,嚼起来奶香味儿十足。

    “嗯~”谢昭点头,“三叔母真厉害,下回儿我也要厨娘这样做牛乳给我们吃。”一边说一边伸勺继续挖牛奶冻吃。

    谢曜在一旁看着,他身子骨弱,性格也极其腼腆,文静话少,姜舒窈不主动让他吃,他就不会撒娇来要。

    按理说病弱的孩子更应该受到偏爱,但实际上大家更容易关注到活泼嘴甜的谢昭,哪怕是徐氏,也会在心疼谢曜的同时,分给谢昭多一份的宠溺。

    姜舒窈看着谢曜安静地在一旁不说话,把他拉到自己旁边,问:“想吃吗?”

    谢曜眨眨眼,看看哥哥又看看牛乳做的甜食,轻轻点头。

    “那为什么不开口呢?”

    谢曜小脸清瘦,让一双黑葡萄似的清澈双眸显得更圆更大了几分,他疑惑地看向姜舒窈,不明白她的意思。

    姜舒窈揉揉他的脑袋,把勺子递给他,他小声地道了声谢,斯文地舀起牛奶冻。

    “下次要学会开口,知道吗?”她温柔地劝道。

    谢曜还未点头,谢珣却忽然开口道:“阿曜生性腼腆,不必强求他像阿昭那般活泼开朗。”

    姜舒窈闻言辩驳道:“我不是强求他活泼,我只是觉得他这样很容易被人忽视。”

    谢珣蹙眉:“他是大房嫡子,哪会有人忽视他呢,你多虑了。”

    “我不是责怪谁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这样不太好。”尤其是哥哥还是嘴甜黏人的小太阳。

    姜舒窈默默叹了一口气:“算了,我随口说说罢了,我也不懂什么育儿经,只是怕他因不爱说话而被人忽视了他的想法,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随时随刻去猜小孩子的心思的。”

    谢珣在她旁边坐下,再次道:“应当不会的。”谢曜可是谢国公府所有人捧在手心怕化了了的宝贝。

    姜舒窈观察着这俩兄弟。谢曜一边注意他俩的谈话,一边小口小口吃甜品;而谢昭大大咧咧的,完全没关心他俩说了什么,自顾自吃得欢,包子脸鼓鼓的像个仓鼠。

    兄弟俩性格完全走了两个极端。

    她忽然觉得有些疑惑:“我瞧着阿曜虽然用食不多,进食也慢,但平素里用食还是很乖的,不至于瘦弱成这样啊。”

    谢珣还在想刚才姜舒窈随口提的那句话,闻言答道:“他从小到大就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是药三分毒,喝多了伤胃,他一项不爱吃饭用食,也就是在你面前每次都有些胃口而已。”

    “嗯?”姜舒窈微微睁大眼,把谢曜往她身边一揽,“这么给三叔母面子吗?”

    她这种投喂狂魔受到了肯定,自然是无比开心的。

    谢曜很少被人这么亲密的抱过,谢珣每次举高高的只有谢昭,老夫人抱在怀里喊乖孙的也只有谢昭,哪怕是徐氏,也因为他体弱脆弱而小心呵护着他,很少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