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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孟庄即便在镇定,此刻也有些受不住了。或者说,他早就受不住了,但是不强撑着还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他抱着膝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在第一条蛇缠住他的脚腕时,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在无数条蛇钻进他的袖口,沿着胳膊、脖子爬上脑袋时,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掉在地上。 有几条细蛇停在他的肩膀上,竖起身子往他耳朵上撞,似乎想钻进耳朵里面。沈孟庄登时就慌了,所有强装的冷静都绷断了线。他抓着那几条蛇迅速甩出去,缠在身上的蛇感受到他的动作,狠狠地咬住他的血rou。 沈孟庄再也撑不住了,不断绞紧的蛇身夺去了他的呼吸和心跳,他感觉自己在冰冷的压迫中渐渐窒息。他站起身,将身上的蛇全都扒下来,不管不顾地冲到门边,拼命砸门踹门。 他绝望地哭喊着,看到那一团一团的蛇朝自己逼近,那种猛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奔涌而来。他放弃了大门,慌乱地冲到窗前,木窗上也缠绕着许多细蛇。他被蜂拥而至的蛇群逼至墙角,手里拿着木柴,徒劳地戒备着。 冰凉骇人的触感再度缠上他的肌肤,他几乎崩溃地喊叫,歇斯底里地在屋内逃窜。尽管他被无处可逃,脚下每一寸都是一团一团的蛇,他身上也缠了许多。 他感觉浑身的血rou都在脱落,每一寸都不属于他。那些冷血无情的东西紧紧贴着他的肌肤,咬住他的皮rou。他被死死绞紧,拽入无望的泥潭中。 在他如惊弓之鸟奔逃时,被一块木柴绊住,狠狠地摔在地上,裸露的肌肤上都蹭破了皮。他吃力地抬起头,脑袋晕晕沉沉,他睁开眼,看到那一团团大大小小的蛇朝他游来,他的双腿已经被无数条蛇缠住,难以使力。 他要死了。 他不受控制地哽咽,前所未有的绝望和痛苦与蛇群一同逼近。 明明都还没有告诉陆清远,还没有拥有过任何一个拥抱和亲吻,他怎么就又要死了。 沈孟庄最终自暴自弃地低下头,任由那群蛇咬上他的肌肤,将他整个身子绞紧、再绞紧。 呼吸被一点一点剥夺,他的脑袋愈来愈晕沉。所有的血液都涌上头顶,他只觉得额前的青筋就要炸裂开,就在气息即将被掐灭时,他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是……谁? 屋内烛火通明。 沈孟庄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朗。待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后,突然鼻尖一酸,他也不管身上的伤,猛地抱住陆清远,几乎用尽全部力气,仿佛要将自己的血rou融进陆清远的血rou。 他紧紧抱住陆清远,这次终于换他卑微地恳求:“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陆清远伸手回抱他,轻轻拍着他后背,温柔地安抚道:“我不走,我等你睡着了再走行吗?” 沈孟庄像是一个刚从水里打捞起来的人,死死搂着陆清远索取他身上的温暖,嘴里哀求着:“不要走……” 陆清远以为他是惊吓过度,耐心地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后背,像安慰一个小孩子一般,哄道:“你刚喝了药,现在睡一觉好不好?我就在这里陪你。” 沈孟庄被陆清远塞进被窝里,甫一接触道冰冷的一角,他几乎是崩溃地冲出来,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用尽全力紧搂着陆清远,不停地往他怀里钻。开始胡言乱语:“对不起,对不起,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吗?求你不要走,我害怕,我不要看着你抱其他人,不要抱其他人……是你说要我留在你身边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愈说愈小声,连声音都在颤抖。沈孟庄扒着陆清远,双手攥着他的衣衫,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他将整个人埋进陆清远的胸膛,眼泪沾湿了一大片衣襟。久违的温暖此刻比最致命的毒药还要浓烈,他此刻只想穿过阻隔的衣衫,躲进陆清远的身体里,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再也不分开? 他在陆清远的怀里发抖,愈在最脆弱的时候,酸涩的回忆就愈是涌上心头。他紧紧抓着陆清远的衣服,脑袋轻轻蹭着陆清远的胸膛,声音柔软得像一朵云、一汪清水,喃喃自语:“不要这么对我,不要……” 陆清远感受到怀里的人在细细发颤,紧紧相贴。他嗅到那股熟悉的、思之如狂的杜若花香,所有的理智都顷刻崩塌。他听到沈孟庄那近乎委屈卑微的声音,心一阵阵抽疼。在他踹开大门,看到沈孟庄被无数条蛇缠绕时,他简直要发疯。这种感觉,这种心急如焚、整颗心悬在对方身上的感觉,在以前是那么强烈,明明在以前只对一个人有过。 仿佛一颗疲惫垂死挣扎的心,被打捞出来。陆清远同样用力搂紧沈孟庄,索取他身上的杜若花香,还有那种令人欢喜的心安,以及身心契合的熟悉与沉醉。 殿内烛火摇曳,两人紧紧相拥。大门被突然推开,沈师兄堂而皇之踏进门槛,看起来简直像是来兴师问罪一般。 沈孟庄被惊得一抖,待看清来人后,下意识往陆清远怀里缩得更近,死死抓着陆清远的衣服,唯恐再被扔下。 沈师兄双手交叉抱臂,倚门半眯着眼打量依偎的二人,讥讽道:“我的卧房足够宽敞,小九不如将人抱去那里,也省得两头跑,浪费了恩爱的时间。” 陆清远看着沈师兄,怀里的人还紧紧搂着他不肯松手,他应该要推开的但又舍不得推开。他知道师兄看见了,他知道师兄绝对会生气,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简直是背叛了师兄,他知道他不该对除师兄以外的人心软,他知道他的喜欢开始动摇,他知道他真是无耻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