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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自责与怒火从心头涌上喉间,竟有一丝苦涩,经过岁月酿造,如今苦得他肝肠寸断。那股火气与苦涩愈发浓重,即将淹没他最后一丝理智与隐忍。 低着头不敢再看,沈孟庄的手仍挡在左侧,他心里亦是一团乱麻。正哀痛间,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抓住,转过头只看见渐渐逼近的脸庞,孟青阳与他之间的距离眨眼间只有分毫。 眼见就要吻上脸颊,沈孟庄猛地伸手抵在孟青阳胸前,别过脸试图将自己从他目光里抽离。 孟青阳拉过他的手腕,心里烦闷懊恼,语气也急躁了些,愤然道:“我方才抱你时,已知晓你如今气血两虚,底子竟完全空了。还有身上大大小小凸起的伤疤,我竟不知……你不许瞒我,这些年,你真的过得好吗?” 不知该如何回答,沈孟庄仍是偏着头沉默不答,然而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孟青阳抓着他的肩膀,两人的距离只有分毫。忍着想抱他入怀的冲动,孟青阳近似哀求地问他:“小孟,你知道我的心意。从前如此,如今亦然,往后也不改分毫。我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我们找一处山水退隐好么?我实在不愿你……你若仍是不爱我,我不奢求。只要你能过得好,我、我……” 将一直以来埋藏的心思一股脑说出来,孟青阳只恨自己笨嘴拙舌,往日磨人的功夫此刻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还未想好会如何,只是这份心意不可转也。 “青阳。”沈孟庄看着他,语气轻柔且坚定,“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从前是我太……我不愿辜负你的心意,我不想你因为我委屈自己,任何人我都不愿。我的结局就是这里,只有这里。逃不掉了,无论我逃去哪,他都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找到我。即便我侥幸逃脱了,他也会杀更多人逼我现身。我不愿连累任何人,尤其是你。” 说了许多,沈孟庄忽而低头笑了笑,再次看向孟青阳,眼里多了几分轻松与坦然,“你知道我的性子,认定了就不会回头。” 心中的妄想破灭,孟青阳认命似的沉默不语。最后仿佛重新燃起了火光一般,看着沈孟庄,语气竟有几分委屈,“那下辈子呢?下辈子可以许我吗?” 看着眼前这位男子汉大丈夫如小孩子般询问下辈子,沈孟庄不禁笑了笑,“下辈子呀,下辈子……若你比他先找到我,那我就跟你了。” 犹如委屈哭泣的小孩得到了大人的奖励一般,孟青阳破涕为笑,重新靠回树干,仰头看着头顶的郁郁葱葱,叹道:“好想赶紧到下辈子啊,真想现在就去奈何桥边等你。” “你是咒我还是咒你自己?”沈孟庄也跟着他笑起来。 日暮将至,再久的陪伴都会有尽头。孟青阳将沈孟庄放下来,拉过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确认不会钻风进去之后方才起身。 站在床边看着沈孟庄,孟青阳心里从未有过如此浓烈的不舍。张开双手对他笑道:“抱一下吧,朋友之间的。” 沈孟庄仰头迎上他的目光,同样笑了笑,伸手回抱住他。耳边传来深切的呢喃,包含了他这辈子全部的惦念与眷恋,他说:“保重。” “嗯,保重。”沈孟庄以同样的真心回他。 窗外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没有任何踪迹,沈孟庄的目光仍然留在外面那片已经凋零的桃树。原以为还会见到的,未曾想,这竟是最后一眼了。 独自远眺,看这无限江山。岁月不堪数,转眼物是人非。白依云水十年阔,故人终究是故人。 因冷山岚之死,赤元之初的结界愈发难以琢磨。这日陆清远与暗傀、三首岐婴意欲合力强行打通赤元与暗境,然而结界有禁印加持,如铜墙铁壁般难以撼动分毫。即便此刻魔界最强的三人联手,也堪堪破坏十层而已。据士白所言,赤元之初的结界有百余层。 强攻未果,陆清远拂袖离去,暗傀与三首岐婴跟在他身后回了灭辉殿。 暗境与魔界终年黑夜,而此时的雀宫闱却是白茫茫一片。 已经是冬季了,雀宫闱在下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是而沈孟庄的旧疾再次发作,但身边却没有任何人呢可以帮他。方才他让小花送糕点给谷虚子,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此刻他正躺在床上陷入虚无中,不知熬了多久,浑身大汗淋漓。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他,肌肤guntang,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连被褥也沾湿了一大块。 没有人为他施针,虽然没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但他此刻只是平常之躯。真论起来,身子只怕比病秧子还弱,如此心病折磨,如上刀山下火海。 手里紧紧攥着被子,指尖发白,脸色惨白嘴唇都干裂。嘴里不停地呢喃着“长姐”,人头滚落至脚边的画面在他脑中一遍一遍地重复。长姐的鲜血溅在他脸上,如刀割如火烧。 谁来救救他?谁来……沈孟庄眉头紧锁,嘴里的呜咽声愈发痛苦,想要抓到他的光,抓到能救他脱离痛苦的人,他开始唤他:“小九……” “小九……小九……” 虚弱的呢喃声在昏暗的殿内回荡,然而却没有一声回应,他的呼唤仿佛是掉进湖面的水滴,悄无声息地消逝。 灭辉殿内,陆清远正靠着椅背,一只手撑着木椅,一只手捏着桌上的骷髅骨摸索。到底黒离留下的这块骷髅人骨有何用意? 暗傀与三首岐婴正在商议,陆清远只觉心头烦闷,忽而转头瞥见窗外血蝙蝠正与石魔交谈,竖耳一听左不过是讨论去哪里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