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永无乡在线阅读 - 第2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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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行啊。”许暮洲皱着眉说:“这得缝针吧?”

    严岑从那句惊世骇俗的宣言中回过神,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绕过许暮洲的胳膊将水盆边搭着的毛巾丢进水里搅了搅,又单手攥干了水,抹了抹自己身上干涸的血渍。

    许暮洲看着他那不在乎的架势,只觉得他抹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身体,是隔壁还没刷大白的砖瓦墙。

    严岑草草擦完了血渍,又从旁边拿起一瓶金疮药,在伤口上撒了厚厚一层,扯过白布准备包扎。

    许暮洲实在看不下去他那胡乱包扎的手法,亲自上手帮严岑把歪歪扭扭的白布捋平,在伤口上绕了三圈,然后打了个非常漂亮的结。

    将严岑染血的外袍扔在地上,许暮洲推了一把他的肩膀,倾身上前,顺势跪在了床沿上。

    “好了,别笑了。”许暮洲说:“霸王还没上弓呢,美什么美。”

    严岑单手支着床,另一只手握着许暮洲的腰将他往下拉了拉,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

    “好吧,霸王。”严岑作势叹了口气:“你准备怎么上弓。”

    “美得你。”许暮洲冷笑一声:“给我坦白从宽。”

    “都交代。”严岑说。

    他不怕许暮洲跟他闹别扭,他更怕许暮洲自己琢磨。许暮洲很聪明,未必就猜不到真相,与其让他自顾自地调查琢磨,还不如他给对方看些能看的东西。

    “那一次任务并不特殊,如果真要拿出来说的话,其实很简单。”严岑说:“那次可选的任务身份只有俩,除了我选择的身份之外就剩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大爷……于是很不幸,我选中的任务身份恰恰就是任务对象的执念所在。”

    “……什么意思?”许暮洲问。

    “任务目标的执念就在我选择的身份上。”严岑说:“任务目标是个女孩子,多大年龄我记不清了。本来家境殷实,母亲虽然早亡,但父亲对她很好,总体来说过得很幸福。但可惜她遇见了个下作的男人,对方欺骗她的感情,跟她结婚后对她不好。出轨,家暴,什么都有,她本来怀孕了四个来月,也因为这个男人流产了。”

    许暮洲开始觉得这件事有点耳熟。

    “后来有一次,这个女孩的父母得知了女儿的遭遇,想让他们离婚。可惜这个男人不依不饶,又打又闹,气得女孩父亲心脏病发作死了。”严岑顿了顿,才接着说:“后来的事不提也罢,他们成功离婚,但是财产也被卷走一大把。任务目标的恨意精准而明确,只想让这男人以命偿命……我也是进入任务世界之后才查清这件事。”

    许暮洲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问道:“……所以呢?”

    “我满足了她。”严岑轻描淡写地说:“当着她的面,从黄浦江上跳下去了。”

    许暮洲:“……”

    许暮洲先前只听说过严岑在任务中无故身亡,却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身亡的。许暮洲原本以为自杀不过就是烧炭割腕吃安眠药,却没想到他真有胆子往江里跳。

    溺死是一种非常痛苦的死法,不光要忍受窒息,还要忍受铺天盖地的绝望。

    怪不得永无乡无法确定严岑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他有意吧,又事出有因,说他无意吧,确实是他自己往江里跳的。

    永无乡给出的说法是严岑在任务中无故身亡,也就是说,严岑可不是在跳江后就结束了这次任务这么简单。

    许暮洲得到了答案,心里却并未觉得轻松,他心不在焉地摸了摸严岑的脸,安抚了他一下。

    ——因为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严岑在任务世界中,使用的是别人的任务身份,那他跳了江,然后以“死亡”的结果回到永无乡,那么他所使用的任务身份不是也活不了吗。

    ——虽然这男的从情感角度来说的确该死,但是永无乡有资格处刑普通人吗。

    许暮洲不用问就知道没有,如果有的话,他的实习任务也不用大费周章地跟审判系统一起运行了。

    那严岑自作主张地杀死了原有时间线中的人物,永无乡为什么没有算他违规。

    “严哥。”许暮洲忽然问:“如果当时你选了另一个任务身份,这任务要怎么完成,帮着这女人杀了这男的吗?”

    严岑只当他是顺便一问,顺口道:“当然不——”

    他话音未落,顿时反应过来什么,不由得脸色一变。

    第143章 长生天(十三)

    许暮洲了然地挑了挑眉。

    “然后呢?”许暮洲问。

    严岑抿了抿唇,生硬地说道:“没有然后了,之后我休假,再之后你就来了。”

    “所以……”许暮洲刻意拉长了一点尾音,看见严岑有些紧张起来才问道:“那为什么,你可以主观杀害任务线中的人员,还没有被永无乡算作违约。”

    严岑没有说话。

    其实沉默并不代表着一无所获,在某种情景中,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许暮洲按着严岑的肩膀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严岑沉默地跟他对视着,握着他腰间的右手轻轻地摩挲了一把。

    这个姿势有点眼熟,许暮洲想。

    紧接着他忽然想起,在从欧洲那个任务世界回来之后,他跟严岑确定关系时,好像就是这样一个姿势。

    当时严岑好以整暇地坐在沙发上,丝毫不介意自己处于“弱势”地位,他握着许暮洲的腰,懒散地仰起头来看着对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