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这时皇后身边的婆子弯腰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皇后才松开了赖云烟的手,怜惜地看着她道,“不知你身体真差成这样,好了,你也见完礼了,赶紧回府休息去吧。” 说着就转头让宫女打赏,赖云烟一听,都是贵重之物。 她在心中轻摇了一下头,再次施礼道谢后又跪拜行了退礼,这才退了下去。 她走后,皇后抿了抿嘴,眉眼不眨地对身边的人说,“眉深眼黑的,这礼比谁都多,话倒是不多一句。” 皇上让她拢着这妇人一点,她又得惩戒这京中那些明面跟皇帝唱反调的家族中的妇人,偏她又在其中,还真叫她为难了一次。 也不知下次能不能拉得她回来,但愿如皇帝所说,她是个识趣的。 她身边的婆子自知她的心思,这时上前与她轻道,“如若真是个重礼重情的,哪会不尊着敬着您?” 她是皇后,太子之母,可不是旁人,是个聪明的就不会让她为难。 “倒也是。”皇后伸手揉了揉戴了一天重冠的头,再想想那妇人那苍白得有苦难言的脸,不由笑了起来。 那妇人还真是娇嫩,站半天就像是要昏倒了,她头上这顶后冠可比她的重多了,她可是从子时就戴到现今了,晚上她还得戴着这顶后冠去参加朝宴,笑对朝臣呢。 “传下一个。”她微笑着把手收回袖子,两手右上左下搭上,端庄了神态,传令道。 ☆、122 赖云烟出了宫门,宫门外魏瑾泓候在那,让她下轿上了他的马车。 她一进去就靠在了软垫上,让冬雨把她的头冠首饰摘下,冬雨本还要留上两根戴在她头上,被她不耐烦地喝道,“全摘了,摘了!” 冬雨只得全摘了,留下一袭黑发披散在她华贵的诰命夫人的命妇服上。 待冬雨退下后,赖云烟看着壁角发着浅微光彩的夜明珠发了好一会呆,过了一会,她转头对沉默不响的男人道,“不会这个都留不下吧?” 她怪诞的语气让魏瑾泓嘴角不由翘了起来,他笑了笑后才道,“不会。” “那就好。”赖云烟舒了口气。 她带着一府的老少喝了两天粥了,有向上明示也有向下示弱之意,魏家也是封地被夺,又加上这么多族人在京中,现也是自身难保,皇帝在上看在亲信这么惨的份上,其余方面当然得手上松点,而对下就是魏家都这么惨了,这时候就是对魏府说句不是,那都是在加害开国功臣的遗族。 土改真成功了,没多时就从贵族变成遗族,赖云烟也真是佩服魏瑾泓对自己人都狠得下心。 不过比她当年以为的要好一点的是,可能是大家一起惨,魏家的人又早经过了整顿,相反比她还接受现在的现况,尤其她说要喝粥的时候,全府最挑剔的那位七老太爷都没吱一声。 现在想来,要说魏瑾泓这些年没做什么事,也还是做了点与当年不同的事出来的,至少魏府现在上下同心同气得很,便是魏瑾瑜,也舍了他的扇子儒衫,默默地跟在族兄的背后跟着办粮马的事,面对现在这样的魏家,赖云烟都颇有点心惊。 不多时他们已回了魏府,他们刚下马车,赖云烟被自己的丫环围着欲要往内走时,听魏瑾泓的仆人对他禀道,“司大人来了。” “嗯。”魏瑾泓应了声,在一片灯火中朝赖云烟看来。 赖云烟无动于衷地回看他一眼,在丫环的族拥中往修青院走去。 她已经从兄长那得知,各地实施的按人丁分配的土地配分制全是魏瑾泓一手拟定的,并且实施力度也是魏瑾泓提出的,当日分配当日迁徙到土地所在之处,没用多久就把大部份的封地瓜分完了,据为己有的速度比分西瓜还麻利。 司仁这些寒士出身的官员,五年分派到各地的就有数百人,他们的出身注定他们与老百姓的距离就近,好说话的很,由他们当朝廷的枪,更是事半功倍。 她到现在才完全明白魏瑾泓为什么这么不遗余力地拉拢司仁了,原来他心中是早有盘算了,一步步蚕食,一直到了鲸吞这日。 ** 修青院的侧院主屋,当桌上只余残茶剩饭时魏瑾泓进了门来,盘腿在食桌前坐下就拿起了一个干净的汤碗给了丫环,“添饭。” “没留司大人的饭?”赖云烟略挑了下眉。 “他吃了来的。”魏瑾泓简言。 这时冬雨端了清茶过来,看到魏瑾泓微有一惊,跪下把茶放到赖云烟手边时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她神色没什么不对,才转头向魏瑾泓道,“奴婢就这给您奉茶。” 近来天热,赖云烟也不煮茶喝了,都是由丫环泡了端上来喝,这时见魏瑾泓接过丫环手中的饭碗,还没等新菜上桌,就着剩菜就用起了膳,赖云烟差点被口中刚含着的茶水呛着。 她把茶水强咽了下去,摇了下头道,“您这般吃法应吃到皇上面前去。” 也许见他可怜,还能多发他点米粮。 “能吃就行。”魏瑾泓淡言。 赖云烟微微一笑,由他乐意去了。 等魏瑾泓就着剩菜用完了一碗饭,新的菜才上桌。 见是他用,丫环们这次又多添了两个荤菜。 “以后不用这么多了。”魏瑾泓朝端菜上桌的春光温和地道,“要是我来得晚,端上两素一荤即好。” 春光犹豫地低下头,头往自家主子那边看去。 赖云烟笑而不语,见丫环瞅她,她还是轻颔了下首。 魏大人要装样,那就装着吧。 苦日子这才刚开始呢。 以后虽不至于缺吃缺喝,但想有往日光景,那就不可能了。 她也可怜她自己,这世衣食从不缺自己的,哪想往后还是要收起口腹之欲。 “世朝那,还是别学你的好,他年纪还小,正长着身体。”赖云烟笑笑道。 魏瑾泓把口中的饭咽下,朝她点了下头。 他也习惯她说他的话不好听了。 说来,相较起来,她确实也是个好的,比起前几日对皇上说外戚既然总是涉政还不如死绝的皇后来说,他还是觉得面前这个哪怕刻薄也还是会有软肋的女人来得好。 皇上喜欢时后那种的,而他只喜欢他面前这种的。 见魏瑾泓雷打不动的样,赖云烟也没有了说话的趣味,就端了茶去了书案那去看书去了。 不多时,冬雨进来报,“赖老爷来了。” “哥哥来了?”赖云烟略抬了下眉,朝食桌边喝茶的魏瑾泓看去。 “前来见谁的?”魏瑾泓朝冬雨温和地问了一句。 “这……”冬雨弯弯腰,“奴婢还没问。” “去问一声。”魏瑾泓这时起身,走到了赖云烟身边,对她说,“我回书房,有事令下人来叫我一声。” 赖云烟还没点头,赖震严的声音就在外屋的门边响起,“来见你们俩的,都给我留着。” “奉茶。”赖云烟已经起身,朝门边那高大冷酷的男人看去,笑着道,“这大晚上的,您来干什么?” 赖震严瞥了她一眼,双手相握对着站于她身后的魏瑾泓就是一揖,“魏大人。” “兄长。”魏瑾泓回了一礼。 听到兄长的口气里有火药味,赖云烟垂眼拿帕挡嘴想了一下,眼睛朝魏瑾泓看去。 魏瑾泓对上她的眼睛,一眼后,口气越发温和,“兄长请入座。” 赖震严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又看了看meimei一眼,这才掀袍入了座。 魏瑾泓在他的对面坐下,赖云烟在他身边坐下后就听他道,“兄长前来所为何事?” 赖震严先没说话,等丫环上了茶退下后,他端了茶杯浅抿了一口,才抬目冷冷地对魏瑾泓道,“我听说你要把蔡磊送回我赖家?” “哥……”赖云烟一听就知道个大概了,遂即对魏瑾泓说,“我跟我兄长说会子话,您去忙您的去。” “他不能说?”赖震严制止了她。 赖云烟哭笑不得,只能朝魏瑾泓看去。 前去西海之事不是小事,任何事都有轻重急缓,她也不敢就这么说给她哥听了,现下能不能说就要看魏瑾泓的意思了。 赖震严口气不太好,魏瑾泓口气却还是不变的,依旧温和,“兄长可知我已把易高景的死契给了云烟?” “可那还是你的人!”赖震严信不过他。 “易大夫是忠义之人……”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赖云烟一开口,赖震严就瞪了她一眼。 娘家哥哥又来替她长威风了,赖云烟无奈,但也只能闭上嘴,看着哥哥为她出头。 “如若兄长不放心,蔡大夫也可留下。”她是想把大夫还给娘家帮着娘家,她兄长却只想着定是他下了手段逼离了她身边之人。 这么多年,自她身边最初的那两个丫环嫁与他的小厮后,他哪还真逼迫过她身边的人? 可就因为她不喜他,震严兄明着与他和睦,私下却当他是十恶不赦之徒。 这等兄妹,他也真是拿他们没什么太多办法。 “这话可是你说的?”赖震严微眯了下眼,看着魏瑾泓道。 “是。”魏瑾泓微微一笑。 “那就好,蔡磊留下,以后别提什么送不送回了。”刚得蔡磊之事的的赖震严自以为自己又替meimei解决了一次事情,虽然还是板着脸,但眼睛里还是透着些许得意往赖云烟看去。 赖云烟看着兄长有些讨好的眼神,真是哭笑不得至极,却只能强掩住无力地朝兄长感激一笑,换来了兄长满意不已的颔首。 看来,还是得留蔡磊一段时日,等时机对了才能送回去。 ** 魏瑾泓送了赖震严出府,门前赖震严朝他大笑,拍他肩膀道,“瑾泓真乃君子也,我meimei嫁给你是真没嫁错。” 当着人的面,赖震严总是与他表现亲近,以示赖魏一家,魏瑾泓每次都由他作假,这次亦然,回以一礼微笑道,“兄长谬赞。” 对于魏瑾泓,赖震严也总觉得他城府太深,不适合meimei,但对于他明面一直表现出来的恭谦赖震严还是比较满意的。 至少,给meimei的体面这人还是一直为她留着,这么多年,院内就她一个女主人,便是有点兴风作浪的也被打押出去了,就这点,他尚还有点可取之处。 赖震严领着人上马而去后,魏瑾泓回了书房,不久宫中来人传他,他换了常服,匆匆带人去宫中。 走的时候路过侧院的大门,听到里面声响较大,他顿了下脚步,往身边看去,身边燕雁知道他的意思,在他领着的一群人中悄然退下,去侧院打探消息去了。 不多时,他回了已经在马车上的魏瑾泓的身边,与他轻声道,“说是碰到处不解的地方,点灯四处找书看呢。” “要是她院子里的人出了门,找人问了事,告知她去我书房找去。”他书房书多,由她找去。 “这……”书房是重地啊。 “只她一人进。” “公子……”雁燕还是震惊。 “就说除了书案上之物,其余随她翻找。”魏瑾泓淡淡说完,就闭上眼假寐起来。 雁燕不敢再多问,起身翻身下了马车,把那句“您真敢信夫人”埋在了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