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常富贵侧头轻飘飘的看了春燕一眼，然后才点头低声道：“这些日子来我都伺候在皇上身边，倒也不算是很忙，不过是端茶递水的活而已。” 春燕点了下头，声音也压的低低的道：“夏妍那丫头说这些日子都没有见到公公了，知道我陪着主子过来，就拖我帮她带了句话过来，说是她给公公做了些鞋袜，公公得空到扶柳殿的时候，可以过去试试看是否合脚。” 常富贵的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感激的看着春燕道：“有劳jiejie费心了。改日若是有空，我一定去找夏妍jiejie去。” 春燕这才笑着点头坐在了一旁，不再说话。 书房里面的说话声也越来越低，不一会儿，林苏就拎着空空的食盒走了出来，春燕和常富贵两个人连忙起身行礼，春燕上前接过了林苏手中的食盒，这才扶着她一起上了等在外面的轿子。 “听常公公的说法，这些日子皇上似乎也一直只是处理各种朝政，并没有因为其他的事情而分神。”春燕伺候林苏脱了鞋子窝在贵妃榻上，拿着羊绒毯子给她盖上，一边倒上一杯热水，一边低声道：“倒是偶尔听到常公公似乎是无意中提起，朝中很多人都对林大人有怨言。似乎连着御史那边都有人上凑参林大人的，主子这事……” “这事不用担心。”林苏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交回给春燕，就懒洋洋的斜靠在了贵妃榻上，捧着掐金丝的暖手炉，低声道：“后宫不得干政。皇上向来英明，定然不会委屈了一心只为他的大臣。”微微顿了一下，吩咐春燕把自己上次看到一半的书拿过来，她竟然真的沉下心来看起闲书来。 一直到了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夏妍过来问是不是让厨房传膳了。林苏这才放下看了大半的书，由着两个人伺候自己起身，这才让人开始传膳。 晚膳林苏向来吃的简单。不过是六荤六素，加上米粥和花卷。吃过之后，她才去看了两个孩子。如今阿福一天大似一天，渐渐也会说一些简单的词句。见林苏进来了，他立刻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伸出双手示意要让林苏抱。 “娘，抱抱！” 林苏笑着上前一把抱住了阿福，坐在了床边道：“阿福今天乖不乖，有没有乖乖的喝粥？” “乖，粥。”阿福依依呀呀的说着就冲着一旁的奶娘伸手，让她喂自己喝粥。 就摇摇晃晃的坐在一旁的阿菱见了，也有样学样的伸出手，“念……念……” 这下林苏真的是惊喜了，阿菱如今还没有一周岁呢，跟着阿福竟然也能够依依呀呀的学着说话了。她连忙把阿福交给一旁的奶娘喂他喝粥，然后蹲下来和阿菱直视，然后才低声道：“阿菱，叫娘……” “年……”阿菱伸着手去触摸林苏。 “娘。”林苏耐心的给她纠正。 “年……” “娘。” 如此循环了许多次，阿菱竟然真的字正腔圆的叫了一声“娘”。林苏乐得抱着她用力亲了好几下，然后才把阿菱放了下来，然后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阿福，摸着他的脑袋道：“阿福乖，吃饱了没有？” 阿福不是很明白林苏的意思，愣了半天这才在奶娘提醒下摸着自己的小肚子道：“饱，吃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着阿福的带头作用，等到二月底，三月初阿菱一周岁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字正腔圆的叫爹、娘了，偶尔还会叫声奶奶，让皇太妃得的合不拢嘴。 司钺也喜欢平日里面包着这个机灵鬼怪的小丫头逗着她叫爹，然后那些珊瑚、玛瑙、红纹石等宝石就跟不要钱一样的赏了下来。林苏阻止了几次，见司钺似乎没有什么收敛的意思，无奈之中只好让欣芮准备了一个大箱子，帮着阿菱把这些赏赐都收了起来，还笑着道，这是提前给女儿攒嫁妆。 司钺听到林苏这么说，赏赐起来就更是不客气了。林苏见他心情如此好，自然是明白，只怕皇太妃成为皇太后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只是，她心中一直还存着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蓝侯爷的死，以及他那个被撬出来的秘密。 到了四月份，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后宫的女子们都穿上了轻薄的春装，而周淑娴也让司制房的人过来给各位主子量身量，准备自作夏装了。 这天，林苏正在搂着两个小孩子一起午睡，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她略微起身，示意奶娘看好孩子，这才轻手轻脚的出去，就看到夏妍站在一旁一脸汗水焦急的等待着。 “怎么了？”她上前示意一旁的下丫头给夏妍倒水，拿帕子，这才低声问道。 “奴婢刚刚得到消息，说是蓝侯爷昨天夜里没了。”夏妍说完，这才拿着帕子擦了额头，然后一口气把凉茶喝了下去。一口凉茶灌了下去，她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道：“皇上已经去了太后和皇太妃那边，如今正去朝凤殿呢。主子，这事……” “这事不急，我们就装作不知道。侯爷的死也算是大事，只怕皇上为了表示念旧情还要去蓝府一趟。至于太后，毕竟是蓝侯爷的meimei，若是哭起来，只怕皇上也是要让她回家看看的……”说到这里，林苏沉思了起来，在考虑这个时候，是不是她可以利用起来做些什么呢？ 夏妍站在一侧看着她沉思，也就不在说话，只是老实的守着。许久，才见林苏猛然抬头。 “主子？”她略微上前了一步，等着林苏吩咐。 “你找可靠的人去给林府传话，让父亲去一趟蓝府。”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才道：“还有，叫秋晏过来。” 就算是两宫太后，蓝太后也始终是太后，若是能够一下子把她打击的一蹶不振的话，岂不是更好？当年九王爷的事情如今若是一口气被揭发出来，只怕已经死了蓝侯爷的蓝家也再没有这个能力保住蓝太后了。谋杀皇家子嗣的罪名，就算是一个太后，也够让她闭门思过，吃斋念佛了吧。 想到这里，林苏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一丝冰冷的笑容。 当年蓝家、周家亏欠她的，亏欠她孩子的，如今她要让他们一点点的都还回来的。 219 真相 就如同林苏所预料的那样，太后跟皇上商量了许久，最终终于红着眼睛上了出宫的马车。林苏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秋晏正在一旁伺候着。之前林苏已经跟她说了一些事情，如今她正吃惊着慢慢的消化着之前林苏告诉她的事情。 当年，九王爷并不是因为她父亲的医术不济才死的。而是当今的太后下的手……而后太后又压迫着那些侍卫把九王爷死的调查方向朝着他父亲那边…… 她的父亲，其实是被太后给害死的？ 她心心念念惦记了这么多年的复仇，到了最后，林苏才告诉她，她的仇人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林苏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魂不守舍、脸色苍白的秋晏，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秋晏，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秋晏慢吞吞的坐在了林苏的脚边，低声道：“主子，这是真的，我爹，真的就是后宫那些主子们争权夺势的牺牲品？他，他不过是一个御医，又没有什么权势……” 林苏听着她呜咽着低声喃喃，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秋晏并不是什么笨拙的人，这样的结果其实她早就应该能够猜测的到，然而她一直都不愿意。甚至因为这样，她每日里面都缩在后院里面，看着厨房…… 之前她也曾犹豫过到底要不要告诉秋晏，把最后那层薄纱给揭开。 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喝点水吧。”等到秋晏慢慢平静了下来，林苏这才递过去一杯茶水，低声道：“秋晏，不管怎么样，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事情，都不会作废。” “主子！”秋晏吃惊的抬起了头看着林苏，手中的茶水因为她猛然的动作全部撒在了林苏的裙角和地上。秋晏见状赶紧起身，手忙脚乱的帮着林苏擦拭了半天裙角，最终才道：“是奴婢孟浪了，请主子责罚。不然，主子先换一条裙子？” 林苏点了下头，伸手示意秋晏扶着自己进了内殿，换了一条裙子，这才看着略微平静下来的秋晏，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说过，我对你承诺的事情，绝对不会作废。不管那人是谁。” “主子，您不用为了奴婢就……那毕竟是太后，奴婢不敢多言。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年我父亲若是知道真相，只怕也会觉得死得其所。” “这是你的真心话？”林苏笑了起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为了你而让自己身处险境。我这样做，自然是有我的用意。”轻轻的拍了一下秋晏的肩膀，她这才点头道：“好了，自己去洗一把脸，把自己收拾好了。不然等着你夏妍jiejie回来，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 秋晏哽咽着点了下头，老老实实的洗漱了一番，又在林苏的提点下补了些粉，这才重新扶着林苏回到了外殿上休息。林苏坐在美人榻上，拿起绣篓子里面的绣棚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绣着上面的蝴蝶，直到天色微微擦黑的时候，才看到了夏妍匆忙回来的身影。 吩咐了小宫女把外殿的灯都点燃，又换了一壶茶，林苏这才示意夏妍一起坐下说话。 夏妍坐下，一旁的秋晏给她倒了杯茶水，然后就一起坐在眼巴巴的看着她。夏妍喝了口茶，这才笑着道：“太后今天下午就到了蓝侯爷的府上，很是痛哭了一场，据身边伺候的人说，她都苦的晕厥过去了两次。之前才被人送回了宫中，就立刻找了御医过去诊脉。” 林苏点了下头，“你累了一天了，下去歇着吧。这些天只怕宫里的事情会很多，今天晚上就让欣芮过来守夜好了。” “欣芮？”夏妍和秋晏两个人同时开口，吃惊的看着林苏。林苏点了下头，“这么多年了，欣芮在这扶柳殿之中也是兢兢业业的，我看着她也是个好的。以后把她也提起来，你们也跟着轻省一些。” 夏妍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这就站了起来道：“那奴婢这就去嘱咐她一声。”说着就行礼退了出去。林苏见她知趣，也不过是笑了笑，就转头看向了秋晏，低声吩咐了在心中思索了许久的事情。 秋晏认真的听着，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整个人都几乎颤抖了起来，吃惊的看着林苏，最后却是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应承了下来。 “主子吩咐的事情，奴婢就算是死也一定会做到的。” “用不着你死那么严重。”林苏淡淡的说：“你要小心注意，当年的事情，太后绝对留有后手。依照我这些年的观察，她最信任的莫过于身边的那位不常出现的凌嬷嬷。她定然是知道许多当年的事情，当年牵扯在其中的宫女太监，只怕也不可能全都死了，若是你能够找到一些线索，就立刻告诉我……” “奴婢知道了，定然会小心谨慎，不会坏了主子的大事的。”秋晏又用力磕了一下头。林苏伸手摆了摆示意让她起身，“下去吧，去厨房看看，传膳吧。” 秋晏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林苏这才疲惫的叹息了一声，整个人都瘫倒在了美人榻上，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发呆。 拼死拼活的争，抢，费尽心机的斗，又有什么意思呢？ 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她心中反而有一种空虚的感觉。听到阿福叫自己娘亲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前世自己那已经六岁的孩子，亲昵的抱着她，给她倒茶，哄着她开心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在痛苦之中活了过来。 司钺进门的时候，就正好看到林苏这样躺在美人榻上，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和无奈，转而双眼就又亮了起来。那明亮的光彩让他站在门口看着有些炫目。 “累了？”略微愣了一下，司钺才重新迈开了脚步走了过去，扶着林苏坐了起来，把她搂在怀中，“蓝侯爷过世了，怎么说他当年也是朝中大臣，做出了不少的政绩，对先帝也算是鞠躬尽瘁。这些日子来，朕只怕要忙着他的丧事，还有朝政上的事情，所以怕是不能照顾好你……” “臣妾明白。”林苏低头笑着，没有问司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只是低声说出了司钺想说的话，“臣妾会照顾好阿福和阿菱的。” 220 教子 在侯爷府停灵了七七四十九天，直到秋天的树叶慢慢飘落，蓝侯爷才被正式下葬。他下葬的那天，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片凄苦的气氛之中。 林苏站在扶柳殿最高的看台上，远远看着宫外的防线，低声对身边的陈妃道：“这也算是风光大葬吧？” “位极人臣，蓝侯爷毕竟曾经位极人臣。”陈妃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平静，似乎对于宫外宫内的这些变化，并没有太多的感叹。她坐在林苏身后的石桌旁，喝着茶水，脸上带着一丝不喜不悲的微笑，招呼林苏，“贤妃还是坐过来喝茶吧，如今的天气毕竟有些凉了。” “是啊。”林苏笑着应了一声，回身坐了过去，捏起一块茶点抿了一口，这才低声道：“当初封御医去蓝府的时候，我曾经答应过他一件事情，陈妃应该知道的。” 陈妃给林苏倒茶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笑着放下了茶杯把茶杯朝着林苏的方向推了一把。 “他告诉我了，也告诉我，只怕日后不能够照顾我。”陈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怅然，并没有点名那个“他”是谁。可是，林苏他们两个人都心中明白。 “日后不能够照顾你？”林苏这才真正的惊讶了起来，她仔细的观察着陈妃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得到一点的线索，因此只能够开口询问，“为什么？” 陈妃挑眉看了一眼林苏，这次林苏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一些东西。似乎是……她有些不确定，然而陈妃并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转开了话题，低声道：“那么，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 “先皇的祭日。”林苏淡淡的开口，有些漫不经心，还在思索着之前陈妃看自己的那一眼。“你常年不在其他人面前出现，等到那日可以在太后和皇太妃，以及皇上的面前求情，说是梦到了先皇，想要去皇陵为先皇守灵。等在那里停留个半年以上，就可以找个机会‘死去’……” 陈妃在一瞬间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林苏。林苏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已经说的足够的直白了，而这也就是当年陈妃的做法。只不过，她不知道，陈妃当年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是逍遥远去了。 送走了陈妃，林苏这才下了高台，重新回到了内殿的床上躺着歇息。 已经能够自己慢慢的、摇摇晃晃的走路的阿福领着更加摇晃的阿菱一起走到了内殿，看着斜躺在床上的林苏可爱的凑了过去。 “娘……” “年……”阿菱的叫声依然有些不清楚，“娘，抱。” 林苏起身把两个孩子一一抱到了床上，躺在自己的身边，这才示意紧张的跟在一旁的奶娘退下，“我陪着他们两个就好。” 奶娘退了出去，林苏这才拉上被子给两个小家伙盖上，然后才侧头看着他们两个道：“今天有没有听嬷嬷的话，乖乖吃饭。” “有，娘，阿福吃了……饺子。”才一岁半的阿福就如同两三岁的孩子一样说话利索，“还有汤，甜的。” “阿菱……吃……”阿菱说话没有那么利索，不过比这个年龄的小孩子也好很多，司钺每次来扶柳殿的时候就喜欢逗着这两个孩子说话，不时的会被逗的笑出来。 林苏如今听着两个小家伙断断续续的跟自己说话，有时候甚至回答的牛头不对马面的，可是她依然很开心。那种挤压在心中许久的抑郁慢慢的散去，她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就这么躺在了两个孩子身边，伸手搂着他们沉沉的睡去了。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两个孩子早就午睡醒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她陪在身边的缘故，这两个孩子很安静的坐在一起玩，并没有吵闹。 见到林苏醒过来，阿菱立刻就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娘，饿。” 林苏略微起身，朝着外面叫了一声。守在外面的春燕就立刻进来，一边扶着林苏起身一边道：“两位小主子已经醒了许久了。奴婢本想把他们抱出去，可是他们非要留在这里陪着主子。” 林苏点了下头，伸手依次轻轻的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脸蛋，这才低声道：“乖乖等下，过会儿陪着娘一起吃饭好不好？” “好。”阿福领着阿菱一起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春燕给林苏换衣服，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让跟着进来的涪江和欣芮给他们两个穿上外衫和鞋子。 母子三人一起洗漱了一番，等着他们出去的时候，夏妍已经指挥着小丫头们在布菜了。被簇拥着过去坐下，林苏先是示意两个小家伙该怎么做。 两个小家伙在涪江和欣芮的帮助下有样学样，小小的样子，笨拙的动作惹得林苏一直抿着唇角笑。等到一切都做完了，一旁的小丫鬟这才端来了粥。林苏接过去，拿着汤匙舀了一勺子放在唇边吹的凉了一些，这才送到了阿福的唇边。第二口给阿菱，就这么交替着把一小碗粥给喂了个干净，两个小家伙这才一起开口说吃饱了。 林苏见状，这才示意一旁等着的奶娘把两个孩子抱到一边玩去，这才又接过了春燕重新盛的一碗粥，陪着清淡下火的小菜吃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午后休息的时候跟林苏一起睡让两个小家伙特别的喜欢，晚上的时候，他们竟然在换了衣服之后，光着脚丫又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林苏的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