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御膳房边上的一排房子，正是宫中那些换班下来的侍卫吃早饭的地方。她一边随口说着自己嘴馋突然想要吃御膳房出的雪梨膏，一边低声打探着那班侍卫的情况。 …… 话分两头，这边夏妍套着交情，打听着消息，而扶柳殿之中，林苏也睡醒了。见守在床边的是春燕而不是夏妍，微微愣了一下，等到穿好了衣衫，洗漱之后坐在了梳妆台前，这才不紧不慢的问道：“是否昨夜宫中出了什么事情？” 春燕自然知道这点事情是瞒不过林苏的，因此低声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个清楚，“如今夏妍已经出去找昨夜巡夜的侍卫打听消息了，想来在主子去给太后请安之前应该会回来。” 林苏垂下了眼帘，沉思了片刻，然后才示意春燕把她头上的簪花取下来，“换成一个墨绿色的，然后把脸上的妆换的苍白一点，眼下面留点阴影。” “主子这是……”春燕迟疑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露出了笑容按照林苏的要求重新给她换了妆容。 等到这一切都打理好，林苏出了内殿，这才吩咐了春莺传膳。 简单的早膳吃到了一半，就见夏妍匆匆的赶回来了，一边走，还往嘴巴里面塞着什么东西。 “你怎么这个样子？”春燕见夏妍嘴巴里面塞的脸都鼓起来了，忍不住掩唇偷偷笑了一下，“不会是一大早就跑去御膳房偷吃了吧？那里的点心又怎么有我们小厨房做出来的好呢？” 夏妍用力咽下了嘴巴里面的东西，接过一旁春莺递过来的凉茶顺着一口气喝下去，这才喘息道：“你别说，御膳房还真有几样点心做的不错。” 她笑着挥手示意春莺那些小宫女都出去，这才到了林苏跟前把之前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说了个清楚。 林苏听着她说昨夜的事情，听到那些巡逻的侍卫清清楚楚听到跪在湖边祭祀的蓝心嘴巴里面念念叨叨的说什么我不是故意害你的，你不要再缠着我，脸上不由的露出了一丝算计的笑容。 “好了，我也吃的差不多了。这些就赏给你了。御膳房之中若真有你喜欢的点心，不妨去把方子要了过来，让秋晏安排人给你做了吃，省的填不上你这张馋嘴。”林苏放下了碗筷，看了一眼春燕，扶着她去看两个小家伙了。 奶娘刚刚喂过了刚刚醒过来的阿福，而阿菱则还在抿着小嘴巴睡，林苏笑着看了一眼娇憨可爱的女儿，又抱着阿福看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向一旁的武嬷嬷，低声道：“昨夜这两个孩子因为听到了外面吵闹，竟然闹腾了一个晚上，过会儿武嬷嬷还是让思秋去御医院请了吴御医过来给他们把把脉吧，看是不是惊着了。” 武嬷嬷听了林苏的话，脸上掠过一丝明了的神色，竟然是一点惊讶都没有就笑着道：“想来两位小主子只是被吵醒了，有着皇上和娘娘护着，又有什么能够惊着他们呢。不过让吴御医过来看看也是好的。最近阿福皇子似乎要开始长牙了……” 见她如此识趣配合，林苏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205 步步紧逼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林苏这才带着夏妍，连同夏荷和夏莲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她到的时候，后宫中的妃嫔已经差不多全到了，然而，蓝心往常坐的位置却还空着。 林苏行礼之后落座，这才低声询问下手边上坐着的赵悦心，“蓝嫔今日为何没来？” “贤妃，之前蓝嫔托人过来告罪，说是身子不适，昨夜又没休息好，怕惊扰了太后的好心情，因此就没有过来。”赵悦心说着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也是太后她爱护我们这些晚辈，就免了这几天蓝嫔早上请安的差事，让她好生在流焰居修养。” “这是太后心疼我们，是我们的福气。”林苏淡淡的应了一声，掩唇露出了一丝疲色。 赵悦心也是心思通透的人，见她这样，双眼一眯声音也跟着略微提高，“贤妃娘娘，臣妾怎么看着你脸色不大好？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她声音略微高了一点，立刻引得正在与周淑德说话的太后回头看了过来。 “贤妃可是身子不适？”太后略微皱了一下眉头，担忧的道：“可有请御医来看过了？如今你要照看两个孩子，自己可不能太轻忽了。不然过了病气给孩子可就麻烦了。” 微微顿了一下，“毕竟孩子不比大人，若是病了……” “还请太后放心，阿福和阿菱如今都很康健。臣妾身子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昨天夜里，两个小家伙被宫中吵闹的声音惊醒，闹腾了一会儿。臣妾不放心只有丫鬟和奶娘，就陪着他们安抚他们睡着才又休息的。” 掩唇打了一个呵欠，林苏这才道：“臣妾失仪了，不过是昨夜没有睡够而已，还请太后放心。” “既然这样，你就早些回去休息吧。”太后随意的说了一句，然后才慢慢皱起了眉头，“你刚刚说，两个小家伙昨夜被人吵醒了？后宫之中晚上向来安宁，昨夜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这……”林苏露出了略微迟疑的神色，太后就更加不满了。 “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本宫说个清楚！”她说着，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身边的矮几，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林苏。 林苏苦笑，“臣妾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具体的声音，不过是略微有些细琐的声音从南边传过来而已。不过是小孩子心思灵敏，所以听得更清楚而已。” “你别拿着这样的话来糊弄我！”太后皱眉，“事阿福和阿菱，这可是皇上的子嗣，难不成你就没有派人去查看一番？” “这个……”林苏苦笑，见太后神色一点都不放松的盯着自己，心中虽然庆幸太后超乎寻常的配合，不过脸上却是一点都不露的。 她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道：“当时是半夜，又更忧心阿福和阿菱，所以安抚他们睡下去之后就也去休息了。直到今日早上醒过来，才让夏妍那丫头去打听了一二。” 太后似乎根本就没有从林苏的话中联想到什么一样，林苏透过额前的刘海偷偷看了两眼，见状就更是确定自己赌对了。 蓝心绝对不敢告诉太后这些事情，也来不及告诉她。 因此，这件事情透过太后闹大，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打算了。低头略微一沉吟，林苏就按照太后的意思，神色犹豫着让人把守在外面的夏妍给带了进来。 夏妍向来是个聪明通透的人，更何况来的时候林苏还略微暗示了她一番，这次进了房间，就恭恭敬敬的先给太后行礼，然后依次行礼下来，这才乖觉的站在了林苏的身后。 林苏这才淡淡的道：“夏妍，太后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你，你只要据实回答就好。若是有半句虚假，不要说是太后，就算是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夏妍立刻行礼，然后站在了房间的中央，忐忑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言之语，定然尽详尽实。” “倒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太后轻轻哼了一声，这才沉声问道：“昨天夜里，你们在扶柳殿之中听到了后宫之中有吵闹的声音？说是从西面传过来的？” “回太后的话，奴婢昨夜轮值守夜，因为贤妃娘娘向来不喜欢人陪在屋子里面，因此奴婢是在小隔间休息的。半夜的时候，因为睡的略微沉了些，所以并没有听到什么吵嚷的声音。” 夏妍的话让太后挑起了她那修饰纤细的眉毛，怀疑的看了林苏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这……”林苏尴尬的笑了一下，“臣妾也没有听到吵闹的声音。” “奴婢是被两位小主子半夜醒来哭闹的声音吵醒的。”夏妍迎上了林苏看过来的目光，又低下了头，沉声道：“之后服侍了贤妃娘娘起身，就去了两位小主子的屋子里面，是值夜的宫女涪江说之前隐隐约约听到了从南边传来的吵嚷声，这才惊扰了两位小主子，让他们半夜被惊醒的。” 略微不安的挪动了下脚步，夏妍才补充道：“并没有从扶柳殿西面听到什么声响。” 夏妍的应对几乎让林苏惊喜了起来，虽然一直信任夏妍的本事，可是在这种时候以退为进的说法，还是让太后以及在场的众女更加信服了她之前说的话。接下来的发展几乎就是理所当然的了，直到夏妍说到事情跟流焰居有关，太后才慢慢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今早你去御膳房的时候听到了那些侍卫说起来事情跟流焰居的蓝嫔有关？” “奴婢不管胡言乱语，这话确实是昨夜巡逻的侍卫张东等人说的。他们说，当时是在林美人死的那个湖边上发现了火光才过去询问的，结果就看到了蓝嫔在后宫之中，私下祭奠……” 后宫之中向来忌讳私下祭奠亡者这样的事情，然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地方。最关键的地方，林苏还是想让太后亲自从那些侍卫的口中问出来。 看看到那个时候，太后还有什么理由在蓝心遮挡掩饰！ 206 做戏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够在早上请安的时候彻查，然而到了半晌的时候，太后还是把昨夜巡逻的那个侍卫长罗鸣，以及被夏妍提到的那张东还有李奇叫到了她的宫中，细细询问了起来。 林苏和周淑娴当时都在场，至于为什么周淑娴会在场，其实很好解释。因为林苏特意让春雀跑了一趟过去通知，说是太后那边有好戏。 而林苏本人又是这件事情的当事人，自然是要在的。 太后虽然有些不满，然而又没有办法。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上了林苏的当，从这件事情上把蓝心给牵扯了进来。然而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并且事情是当着后宫的众多妃嫔说出来的，她就算是心中暗暗的恨着林苏，也不能再多做什么。 那三个侍卫很快就被人带来了，不过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出乎林苏预料之中的人。 “皇上。”她和周淑娴立刻起来行礼，司钺让她们起身，这才上前给太后行了礼，低声道：“西边那边新上供了一些新鲜的果子，朕想着太后向来苦夏，就让人带了两筐子送过来给您尝尝鲜。” 说着，他就坐在了太后的身边，示意跟在身后的两个太监把筐子里面的水果呈上来，“都是刚刚洗干净了送过来的，太后尝尝看吧。”说着他示意了一下，“皇后和贤妃也尝尝，若是喜欢，朕就让人多送些去朝凤殿和扶柳殿。” 一旁常富贵已经和机灵的宫女一起把那两筐还往下面滴着水滴的果子分了盘子装好，一一给他们送了过来。屋子里面本来凝重的气氛因为这个而略微松快了些。林苏捏起了一个枇杷慢慢的剥开，目光略微从司钺的脸上划过。 他正在跟太后闲聊，似乎并没有注意这边，因此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不同寻常的表情。 林苏吃了一个枇杷，拿了身后丫鬟递过来的湿帕子擦干净了手，示意她帮着自己剥开里面的荔枝，这才开口道：“这枇杷和荔枝似乎送的比往年早了些时候，不过味道倒是一如既往的甜美。” 司钺点了下头，道：“贤妃既然喜欢，这两样就多往你宫中送一筐，各多送一筐。” 最后一句话，司钺是嘱咐身后的常富贵的。他闻言点了下头，把主子的吩咐记在了心里。 周淑娴嫉恨的瞥了林苏一眼，干咳一声道：“果子虽然好吃，可是我们今天过来，为的可不是这个。”她说着看向了站在一旁安静不语的三个侍卫。 司钺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跟着也看了侍卫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了太后，“这三个侍卫，是犯了什么错，惹怒了太后吗？” “怎么会呢，本宫又不怎么出门。”太后笑了一下，余光瞥向了林苏，道：“还是让贤妃跟你说说吧。” 林苏见太后那毫不掩饰的不悦目光，也不是很在意，不过是笑了一下，就把之前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司钺紧绷着脸点了下头，转头看向了罗鸣，沉声道：“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若只是蓝嫔私下祭奠林美人的话，又怎么会闹的惊动了宫里的其他人。” 罗鸣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出来。 蓝嫔当时并不只是在单纯的祭拜林依依，她当时的情绪很不稳定，嘴里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罗鸣当时看着情形不对，所以就立刻带人上前询问，然而蓝嫔却在那个时候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你是说，当时蓝嫔说你们是林美人派来抓她的鬼差？”周淑娴双眼一亮，抓住了罗鸣话中的重点。也明白了林苏让人请她看戏的原因，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林苏一眼，这才转头看向了罗鸣，“为何蓝嫔会如此的在意林美人之死，又为何会觉得林美人会报复她，纠缠她呢？” 她一句话就问到了重点，并且阴暗的暗示着，蓝心跟林依依当初的死有关。 罗鸣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头的四个主子，然后才又低下头道：“属下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微微顿了一下，他才接着道：“蓝嫔娘娘毕竟后宫的主子，因此属下只能够让她身边跟着的两个丫鬟安抚她，并且护送她回去休息。” 之后张东和李奇被周淑娴和太后种种盘问，验证了之前罗鸣说的话，甚至于被周淑娴问出了更多的细节。 “你确定，你当时听到了蓝嫔说‘放过我吧，你已经死了……我确定你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你回不来，你不可能回来报仇……’，张东，你明白你所说的这些话以为着什么吗？为什么蓝嫔会认为林美人的魂魄会回来报仇——并且是找她来报仇！” 张东脸色有些发白，似乎在紧张什么。林苏看着他轻声的笑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周淑娴，一直沉默紧闭的双唇终于慢慢张开。 “皇后娘娘，依着臣妾来看，张侍卫当时必然更关心自己被分配下来的任务。而蓝嫔毕竟是后宫的主子，他又怎么好离的太近，却追问一些他这个侍卫不应该追问的事情呢。” 周淑娴挑眉，目光掠过了一旁的太后，还有司钺，“你说的没错，想要知道昨夜为什么蓝嫔会在那个时候跑到湖边祭奠林美人，又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还是应该请她……身边的宫女过来问话。” 太后的脸色很好看，司钺一直在保持沉默，而林苏在略微提醒了一句之后，就开始吃剥好了一碟子的荔枝rou，动作优雅而从容。 香梨和香杏很快被太后宫中的王嬷嬷给带了过来，两个丫鬟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哆哆嗦嗦的跪在了屋子的正中央行礼。 “奴婢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后娘娘，见过贤妃娘娘。各位主子平安康泰……” “都起来吧。”司钺目光扫过了周淑娴，她才也跟着开口。两个宫女站了起来，诚惶诚恐的不敢多动分毫。 207 静养 鉴于这个国家之中，最位高权重的四个人的威压，香梨和香杏几乎是没有任何狡辩的侥幸心理，在周淑娴的逼问之下，如同倒豆子一样，一五一十的把这些天来蓝心的状态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周淑娴几乎是压抑不住脸上喜悦的神色，那种终于抓住了蓝心这个后宫受宠妃子的把柄，能够置之对方于死地的痛快让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皇上，母后，这件事情依着儿臣来看……”周淑娴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眼的余光恰巧看向了林苏。 林苏略微摇头，垂下了头，露出洁白的脖子。 周淑娴略微愣了一下，说到一半的话就下意识的转弯了。 “此事还是不要继续查下去了，蓝嫔……”她目光流转，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司钺，“蓝嫔她身子向来柔弱，心思又沉，只怕林美人当初的死她是一直放在心上的……也是我这个皇后没有留意到她的异常，才会让她郁结于心，如今竟然成了心病。” 说着，周淑娴拿起帕子轻轻擦了一下微红的眼角，道：“皇上，母后，依着儿臣来看，不如多请两位御医一起给蓝嫔诊脉……也好商量出一个对策来治治她这失心之症。” 说着她露出了一丝笑容，林苏抬头看着只觉得那里面的森然之意让人心中发寒。 认了罪又如何，如果有着皇上的喜欢和太后的保驾，只怕修养一段时日，蓝嫔就又会重新在这后宫之中混得风生水起。还不如直接大家心中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然后也不追根究底，故作大方的当她是病了，慢慢医治来的好。 一个病了的妃嫔，自然是不能够伺候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