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然而，最起码她能够面对了。 这月月底，文景轩第一次带着皇命离开京城，前往了北疆。李茉姗作为文景轩的表妹，还是送了他一些珍贵的药材的。至于林苏，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不过是抿唇笑了一下，却整整一天什么都没有吃任何东西。 而第二天，她就再次振作了起来，带着一丝憔悴却精神了很多。春燕见状，连忙让人去厨房端了面条过来给林苏吃。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阴沉的天空却突然开始往下飘落雪花。 “下雪了。”林苏隐隐有些出神，放下手中的碗筷，抬头看着外面慢慢飘洒的雪花，半响才突然低头努力的把碗里的面条往嘴巴里面塞。 “主子，你慢点吃。这里有林嬷嬷特意交代给你熬的汤，你先喝点汤。”春燕连忙给林苏布菜，端汤水喝，免得她噎到了。 林苏吃完了面条，喝了汤，觉得整个人都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四肢都暖洋洋的。她起身，扶着春燕站在了门口，看着小丫鬟收拾碗筷这才又转头看了一下外面已经变成鹅毛大雪的天空。 “主子若是累了，不如回房休息，外面冷……”春燕低声说到一半，就看到了夏妍样子匆匆的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主子……”拍掉了身上的雪花，夏妍这才进了屋子，看了一眼林苏又看向一旁的小丫鬟。“天气这么冷，去多拿两个熏香的手炉过来给主子暖手，顺便送过来壶热茶。” 小丫鬟闻言立刻应了一声，端着东西离开。夏妍这才和春燕一起扶着林苏坐下，然后才低声道：“小皇子的情形只怕是不好，已经招了三个御医去了朝凤殿中，而且，奴婢还看到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去了皇上御书房的方向。” “小皇子……”林苏心中一紧，立刻站了起来，“有没有探听到现在情况如何？” “奴婢回来的时候，听说皇上已经让人去御医院去请封御医了。”夏妍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才低声开口：“只是，依着奴婢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只怕，小皇子这次是好不了了。” 确实，天气越来越冷了。这个时候一旦病倒，只怕真的是会要了小皇子的命。想起那个曾经在自己的照拂下生活过一段日子的婴儿，林苏的手下意识的落在了自己隆起的腹部上。 “随时注意着那边的情况，一有消息就立刻回来告诉我。”她重新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蜜饯放在嘴巴里面含着抑制反胃的感觉，等到夏妍匆匆离开之后，她这才疲惫的靠在了椅背上，手中捧起了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手暖，低声道：“春燕，你说小皇子……会不会……” “主子，无论如何，这对于主子来说，都是好事。”春燕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低声道：“毕竟主子腹中的孩子，将来出生的话……” “我只希望她是一个女儿……”想起前世死去的儿子，林苏心中虽然怀念，可是明白宫中恶斗的她，却更愿意这次能够生一个女儿。最起码，女儿不用陷入这种尔虞我诈的之中。如果她命足够的好，甚至可以嫁一个她喜欢的男人，过平淡而幸福的一生。 那次，她对司钺说的话，其实一部分都是出自本心的。 141 袖手旁观 那天晚上，御医院大大小小十几个御医，连同二十多个学徒都被叫进了朝凤殿之中。 那天晚上，后宫之中所有的主子都没有人能够安睡。第二天天微微亮得时候，才会春燕劝着躺下小憩了片刻。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就又被叫醒了。 “怎么？”林苏揉着眼，有些疲惫的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主子才睡了半个多时辰。”春燕扶着林苏起身，给她身后垫了个靠枕，这才低声说：“只是，只怕朝凤殿那边不是很好，所以奴婢才叫醒了主子，以防有什么突发的事情，来不及反应。” “朝凤殿那边不是很好？”林苏立刻反应了过来，抓住春燕的手冷声问道：“夏妍呢，现在在什么干什么？” “奴婢在。”站在一旁等着的夏妍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林苏转头看向她，“现在朝凤殿那边情况如何，小皇子的情况……”微微顿了一下，她才咬牙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只怕，就只有三天的机会了。之前封御医出来过一次，传了一句话过来，说是三天。”夏妍低声回答，上前递过了投好的热帕子给林苏擦手擦脸，然后才低声道：“奴婢听的这个消息就立刻过来通知主子，离开的时候，整个朝凤殿都一阵的混乱，向来只怕小皇子的情形是真的不好了。” “春燕服侍我起身，夏妍去外面帮我泡上一壶的浓茶，另外吩咐厨房送过来些吃食。”林苏快速吩咐了下去，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然而眼底下面的阴影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了了。 春燕拿着热毛巾帮她敷了一下，然后才简单的绾了一个发髻，扶着林苏出了内殿。 喝了一口自从怀孕之后就不怎么喝的浓茶，苦涩的味道一下子让林苏清醒了过来，她重新斜靠在了一旁的美人榻上，春燕把矮几摆在一旁，然后招呼着小丫头过来布菜。 粥是熬得糯糯的白米粥，菜不过是一些清淡的爽口小菜，加上一笼子烧卖，还有花卷，青菜香菇馅料的包子。虽然之前熬了整整一夜，可是林苏的胃口并不是很好，不过是简单的吃了两口，喝了小半碗的粥就放下了碗筷。 “主子还是再吃些吧？”春燕低声劝道，“夏妍出去继续打探消息了，若是……若是出事，只怕主子就没机会再吃什么，就要跟着忙碌起来了。”她压低声音，劝着林苏。 林苏抬眼看了她一下，又喝了两口的粥，最后还是推开了饭菜拿起了一旁的蜜饯放进嘴巴里面压抑住呕吐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她才淡淡的开口道：“这些东西先加热着，若是过会儿我饿了，自然会吃的。” 春燕见状才挥手让人把东西都撤下去，重新端来了一壶热水过来给林苏喝，低声道：“主子若是累，不如先在美人榻上眯一下？” “不用了，我上次看到一半的书呢，拿过来给我看看吧。”林苏微微摇头，“这种情况，我睡不着。” 春燕找出了上次林苏看的书拿过来，又让人抱过来了两个抱枕给林苏枕着，接着又端了暖炉过来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免得林苏着凉，这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林苏才觉得有些饿了。之前热着的粥早已经失去了香味。春燕亲自跑了一趟厨房，和秋晏一起端了一些饭菜过来，顺便让秋晏给林苏把了把脉。 林苏笑春燕大题小作，然而春燕只是摇头，道：“这个时候，主子更应该注意的是自己的身体。” “我心中有分寸。”林苏抬眼看了一眼春燕，看着一旁帮着自己诊脉的秋晏，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笑容，低声说：“如何？” “主子身子有些虚弱，之前奴婢已经让人熬了汤水，过会儿主子多喝一些，然后吃些面食垫胃，不能因为不想吃饭就不吃饭。还有，主子有心事郁结于心……”秋晏看了林苏一眼，然后才垂下眼帘，收起手，低声道：“这是主子的老毛病了，之前封御医也说过多次，若是主子这样……” 秋晏话没有说完，可是意思已经足够的清楚了。林苏虽然知道这点，可是有些事情却是她无力改变的。更何况，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在那精致的外貌下面，哪一个不是熬尽了心血？ 所谓的有心事郁结于心，后宫之后，又有哪个女人不是这个样子的呢？ 自嘲的笑了一下，林苏喝了整整一碗的汤，这才开始吃面条。陪着一些腌制的咸菜，吃了小半碗的面条之后，林苏这才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的脸色都略微红润了一些。 外面又开始飘雪，春燕见状去内殿取了一个用狐狸皮毛做的斗篷给林苏披上，然后才又给暖炉里面添了一下银霜碳进去。 屋子里面的温度热了起来，林苏拉了一下身上的斗篷，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夏妍，除了朝凤殿之外，有没有注意良妃那边的情形？” “良妃？”刚刚回来的夏妍一愣，然后才摇头，“因为朝凤殿那边情况紧急，所以奴婢没有过问过良妃那边的情形了。若是主子想要知道，奴婢很快就能够知道。” 林苏看了一眼夏妍，迟疑了许久，最后才摇头。 “不用了，我不需要知道那边的消息……”因为只有两种刚可能，第一，李茉姗没事。或者第二，因为李茉姗太过于紧张影响到了她腹中的胎儿，可能会早产。 而第二种的可能性太大了，至于林苏，她在之前的一瞬间想的太多太多了，以至于，最后她决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去提醒李茉姗。 因为，依着李茉姗对周淑娴的仇恨，只怕这个时候比任何人都紧张着最后的结果。只怕也比任何人都希望小皇子能够死掉，给她当年那个无辜流产的孩子陪葬！！！ 而这样的情绪波动加上长久得不到休息，她这一胎必然会不稳，甚至于早产。到了现在，早产什么的自然对胎儿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是林苏下意识的，却不愿意去提醒着点。 毕竟，这后宫之中，人人都是只扫自己门前雪，哪里会去管别人瓦上落得霜呢。 142 设计？ 后宫中所有的主子都又度过了一个忐忑不安的白天，甚至于就连林苏静静的待在扶柳殿之中，也听到了外面宫女、太监匆忙的脚步声。她安静的斜靠在美人榻上，累到极点的时候，甚至还会眯着眼睛休憩一会儿。 等到晚上的时候，鹅毛一样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林苏蜷缩在温暖的美人榻上，喝着紫米红枣粥，低声询问外面的情况。 “之前小皇子的房中端出了一盆子的血水，只怕就在今夜了。”夏妍转头看了一眼外面冰冷的天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主子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就在这里躺一会儿就好了。”林苏摇头，把碗放在了一旁，拉过斗篷盖在了身上，整个人都重新蜷缩了起来，这才低声道：“如果是今晚的话，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安心去内殿睡得。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看了一眼另外一侧候着的秋晏，甚至是难得出来一趟的冬彦，林苏脸上的笑容有些疲惫，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主子这样，没事吧？”看着林苏睡着，春燕才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秋晏的身边低声问道：“会不会太过于耗费心神？” “这种情况，若要强迫主子休息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秋晏看了一眼林苏纵然是睡着了也不安稳的神色，低声说：“不过，看得出来，主子心中有数，已经尽量强迫自己休息了。” 说着，秋晏叹息了一声，起身道：“春燕jiejie，你和冬彦在这里守着主子，我还是去厨房那边给她做一些补气的汤水，尽量给主子补一补。” “去吧，主子这边有我们看着，会没事的。”春燕有些疲惫的叹息了一声，揉了下眼睛，“你也注意着点，这个时候，厨房要更加小心才行。” “放心吧，林嬷嬷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也注意着。”秋晏低声应了一声，起身走了出去。春燕看着她离开无奈的轻轻摇头，这才回身进了内殿。 林苏确实是累的厉害了，纵然只是斜靠在美人榻上休憩，她竟然也沉沉的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前世李茉姗死之前发生的事情，她蜷缩在深宫里面，门外面李茉姗抱着那个刚刚出生不足月的婴儿在用力的拍着她的门，求她救救他们母子。 “不要……不要……”梦境中，林苏捂着自己的耳朵，努力不让自己去听李茉姗的哀求。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阵惊叫声吓醒了她。 “主子……主子……”林苏一睁开眼，就看到夏妍匆匆忙忙的冲了进来，她在春燕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接过热烘烘的帕子擦了一下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才看向在一旁气喘吁吁的夏妍，声音略微有些嘶哑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夏妍脸色苍白的看着林苏，开门见山的道：“良妃娘娘之前不小心滑倒，小产了，这个时候御医正从朝凤殿往良妃那边跑，只怕，情形也不是很好！” “什么？！”林苏猛然坐直了身子，“你说良妃出事了？” 想到之前梦境中李茉姗一声声的哀求，林苏只觉得一阵的晕眩，整个人都要晕倒过去。春燕和夏妍两个人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 “主子，没事吗？” 林苏紧紧抓着两个人的手臂，微微摇头，道：“我没事，春燕，你去请林嬷嬷过来。夏妍，你扶着我坐下，倒壶热茶，详细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事情并没有林苏所想的那么复杂，夏妍三言两句就说了个清清楚楚，林苏喝着温热的水，感觉到温度随着水走遍了全身，整个人似乎都活了过来，这才舒服了些。 “皇上如今在什么地方？”她冷静下来，思路就清清楚楚了。等知道司钺依然在朝凤殿那边守着小皇子的时候，微微叹息了一声，道：“过会儿你和林嬷嬷陪着我一起去良妃那边去，这里就留着春燕主持大局。” “主子，这乱子，咱们不能掺和。”夏妍闻言一急，连想都没有来得及想，话就脱口而出，“这事不见得能落好，但是一旦良妃那边有什么不好，只怕就会让主子惹得一身腥！” “我心中有数。”林苏冷声说，抬头看了一眼夏妍，声音轻而冷，“绝对不能够让皇上看着小皇子死，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司钺心中肯定对于之前对周淑娴母子不闻不问的行为感觉到内疚。那么，就又给了周淑娴翻身的机会。 这话，林苏没有说出口，夏妍虽然不懂。可是，看着林苏沉静的神色，却下意识的不敢再言语。 等到林苏赶到李茉姗宫中的时候，这里早已经乱成了一团，她亲眼看着一个小宫女端着一盆子的血水匆匆出去，差点就冲撞了自己。 “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林苏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听到李茉姗嘶哑的叫声，在夏妍的搀扶下和林嬷嬷一起进了内殿。 内殿的血腥味道更加明显，林苏胸口一阵的憋闷翻滚，却忍了下来，快步过来抓住了李茉姗的手，道：“jiejie……” “林苏，林苏……”李茉姗满脸的泪水，“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林苏看着她向来精致的脸如今妆都花了，都是泪水，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最终僵硬着点了下头，然后才转头问道：“御医过来了吗？怎么说。” “御医……御医说，娘娘这个样子，只怕只能够提前接生了，不然的话，只怕会……只怕会……”她谨慎的抬头看了一眼林苏，又看了看李茉姗，最后一句话却怎么都不敢说出来。 然而，林苏心中明白的很。那句“只怕会”后面跟着的，应该是“一尸两命”。 “那，接生的嬷嬷呢？”林苏双眼一冷，环绕了四周却没有发现之前派过来的嬷嬷。她心中一冷，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脚底升起，让她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这，该不会是周淑娴之前就计算到的吧？ 143 一条船 想到可能是周淑娴在小皇子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设计陷害李茉姗的，林苏一时间心神大乱，以至于连那小丫鬟颤悠悠的“嬷嬷昨日身体不适，休息一天出宫看病”都没有听到。 “你，立刻去扶柳殿，我照顾我的张嬷嬷请过来。”林苏几乎是无意识的吩咐下去，“还有，把秋晏也请过来。” 转头看向另外一旁的宫女，“你去……”停顿了一下，还好她恢复了一丝的理智，知道李茉姗身边的人只怕都不能够相信，这才转头看想了夏妍，“你亲自取朝凤殿跑一趟，无论如何要让皇上知道这边的消息，派一个有用的御医过来！我不要那些只会嘴巴说说，什么都不会干得蠢人！” “是，主子。”夏妍脆生生的应道，然后呼喝着宫殿之中的宫女各司其职，快步离开了。 林苏看着混乱的宫殿，在夏妍的呼喝下井然有序了不少，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着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默默流泪的李茉姗，低声道：“jiejie放心，meimei这次无论如何都会拼尽全力帮jiejie的。” 另外一只手轻轻的落在了自己隆起的小腹上——就算是为她还没有出生的孩子积福吧。 按照自己前世生产的记忆，林苏吩咐着丫鬟烧热水，准备剪刀、白布，又让人多准备了两个炭盆顺便在内外殿之间挂上了两层棉布的帘子，免得凉气进了内殿反而让李茉姗情形不好。 这些都做完之后，林苏才回头看向李茉姗，这才发现李茉姗身下已经是一片的血水。 她连忙过去，看着李茉姗气息微薄的样子，立刻叫了人去取人参过来给李茉姗含着。这样一通忙碌下来，李茉姗的脸色才略微好了一些，林苏坐在一旁默算着时间，心中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她还是太过于冲动了，只因为当初的一丝内疚，就这么掉入了周淑娴挖好的陷阱之中。也许，周淑娴根本就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傻跟着掉进这个陷阱之中。然而，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只怕现在的情形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