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死亡回旋[无限]在线阅读 - 第2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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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忍冬在床沿坐了一会儿,忽听房门被人砰砰敲响。他把长命锁藏回衬衣后面,还没来得及问外面是谁,就听那人声音嘶哑地喊道:

    “开门、咳咳、忍、忍冬,快出来!”

    是连乔啊。

    光听声音就知道他受了很重的伤。徐忍冬起身来到门边,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浓重到呛鼻的血腥气。

    只见连乔扶着房门,艰难地单腿站着。他那条受伤的左腿上插着一支箭。长长的利箭贯穿了他的大腿,血把整条裤腿都染红了。

    幸好伤的是这条骨折过的腿。如果伤的是另一条,他现在只能在地上爬了。

    徐忍冬把视线从他腿上移开,忽然注意到连乔身后的走廊上,栏杆上,竟然插满了斜斜的木箭。利箭全都深深插入地面,可见那箭射出来的力度有多大。看角度,好像是从空中朝着土楼四周射的,因此整个土楼内部都被插满了箭矢。

    此时整个土楼已是腥风血雨。外面狂风大作,雨声如雷。土楼里到处都是尸体,有被砍断脖子身首分离的,有被撕破肚皮肠子横流的,还有四处散落的鲜红rou块,已经看不出那到底是不是个人。

    雨水已经淹到了楼面上。空中弥漫着一股不像的薄雾,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腐臭。水池中一条巨蛇盘旋而起,天上黑压压的,竟是一群黑色巨鸟在绕着巨蛇盘旋。

    “我找到、电梯了、咳、咳咳,快走!”连乔脸色惨白,眼睛耳朵里都渗出点点血迹,不知经历了什么。他伸手想拉徐忍冬,伸出来的却不是一只完好的手掌,而是一截白骨!

    徐忍冬一怔,下意识地想去扶他。连乔却倏地缩回手来,转身咬牙道:“跟我走吧!”

    他左腿重伤,那根拐杖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只能扶着栏杆,艰难地一步步往前挪。

    徐忍冬睡了这么长时间,麻木的心脏也恢复过来,又具备了心痛的能力。于是他很不争气地心疼了。

    忍着心疼束手旁观只会让自己更难受。于是徐忍冬朝他伸出手,把他架在自己肩膀上。

    “……”连乔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眼眶一下子红了。

    徐忍冬不愿意看他,于是扭头望向天空,生硬地转移话题:“那是什么?”

    “蛊雕。它要阻止我们出……咳咳、出去。石见穿在拦它。”连乔气息不稳,唇角也咳出一行血来。他带着徐忍冬来到一处破损的栏杆边上,停下脚步,“电梯在水里,我们一起跳下去。”

    徐忍冬低头看着那幽暗深水:“在水潭里?”

    连乔:“对。”

    徐忍冬在心里估算着此处到水底的距离。电梯应该是在水潭底部,再加上雨水淹没楼层的高度,不知得有多深。

    连乔见他犹豫,便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我算过了,按照咱们的肺活量,足够游到电梯那里……咳咳、但水位上涨太快,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连乔一边咳着,一边把身体往栏杆缺口上挪:“别担心,我先下去。”

    “……一起下吧。”徐忍冬绕到另一边,抓住了他尚且完好的那条手臂。

    连乔没再说话,只是微微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

    徐忍冬闭上眼。下一秒,两人手握着手,一起跳入水中。

    雨水形成的深潭冰凉刺骨。徐忍冬屏住呼吸,在潭水中睁开眼睛。潭水是一种浑浊的绿,水面上射下不知何处而来的光,照亮了浅浅的一片水域。

    这水很脏,进到眼睛里让眼睛有些刺痛。但此时顾不上这么多,徐忍冬硬忍着眼睛的不适,屏住呼吸往下游。

    越往下灯光越暗。起初还能听见水面上方的打斗嘶吼声,渐渐的,那些声音都变得飘忽不定,像一条小船越摇越远。

    徐忍冬隐约看见下方稍暗处有什么东西。待他游得近了,这才看清,那竟是一具惨白的浮尸!

    浮尸不知死去多久,整个身体都泡得发白。看身材是具男尸,但五官已经模糊,不知是被钝器砸烂还是被鱼群啃食,根本看不清原来相貌,只能看到碎rou纤维在潭水里飘荡。

    连乔拽了拽他的手臂,带着他朝另一个方向游去。

    肺里残存的氧气越来越少,鼻翼不自觉地收缩着,想要呼吸。徐忍冬努力屏住呼吸,但越往下潜,外界的水压越大。潭水拼命往他鼻子里挤,耳朵深处也隐隐作痛。他忍不住担心鼓膜被挤破,潭水从耳道里灌进脑子。

    又下潜了一段,所幸,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身体远比他想象的要坚韧。尽管对空气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但他还撑得住,还能在保持理智的同时慢慢地划水。

    相比之下,连乔一定比他辛苦得多。

    连乔身受重伤,在岸上的时候就拼命咳血,真不知道他此时怎么受得了。

    徐忍冬忍不住侧过头去,望向连乔。水光在连乔脸上晃动,他脸上的血迹早已被冲刷干净,只是脸色太差,看起来竟不比那浮尸好上多少。

    毕竟腿上插着一柄贯穿肌rou的利箭,还要费力在这冰冷肮脏的水潭里潜水,连乔显然忍得很痛苦。

    徐忍冬心里一刺——如果这几天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和连乔一起去找出路,或许连乔就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一念至此,徐忍冬又生硬地勒住自己的感情。

    这种程度的伤,谁又没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