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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吴家的阿咤虽一表人才,做事情却风流,没个定性,我倒有几次见他和不同的女人说话。” …… 闲言碎语诛心。 吴母便是解释,也无人听。 因为在众人看来,陆茵梦并没有为下嫁吴咤做出什么牺牲或者是表露决心,反而还要风光大办,这简直不合常理。 因此,一定是吴咤用了些儿手段,吴母的解释便也成了爱子情深的掩饰。 这日,吴咤回家时,便有一群小孩儿围着他,笑嘻嘻地说:“恭喜阿咤哥哥嫁入豪门!” 吴咤没好气地轰散他们,连日来的苦闷积在心里不得出,只好点燃一根烟抽着。 吴母一边纳着鞋底一边说:“你和茵梦的这门亲事到底怎么着?我这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吴咤皱着眉,没说话。 吴母又道:“我倒是去提亲了,他们家的人也应下了,只是全都用一双富贵眼看人。咱们虽和他们有一层亲戚关系,到底是人穷怨不得他们轻贱。从提过亲开始,我但凡问他们这门亲怎么办,他们家的人就一句话,‘要办亲事,你们家拿什么来办?少不得我们自己担待了。你们呢,也不必管,若要管,也管不着,到时候只要人来了就行’。我气得不行,问他们,‘这是我儿子和儿媳的婚事,我怎么不能管?怎么管不着?’你猜他们家怎么应的?” 吴咤心里烦得不行,抖了抖烟灰:“你何必去自讨没趣?” 吴母自顾自地说:“我那表嫂压根儿不拿睁眼看我,也不回我,倒是他们家的女佣,斜着眼睛瞅着我冷笑,‘你要管,你拿什么管?你有钱办酒席吗?有钱租用教堂吗?有钱置办房产吗?’” 吴咤顿时气得脸色紫胀,他猛抽了两口烟,低垂了眼,道:“这事儿,您就别管了。” 吴母直问道:“你七月二十三就要结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不管?这婚到底结不结?在哪里结?怎么结?” 吴咤便不言语了。 他们租的房子里正巧有一台电话。 吴咤抽完一根烟,便给陆茵梦打电话问结婚的事。 电话是仆人接起来的。 “我是吴咤,请问茵梦在么?” 仆人硬邦邦地扔下一句:“等着。”全然不把他当一个姑爷尊重。 吴咤气得咬紧后槽牙,很快,听筒里便响起了陆茵梦清脆悦耳的声音:“喂?” 多日未见,尽管觉着屈辱,想到陆茵梦所为他做的,想起她为了他,将这场本会不声不响的婚事变成风光大办,他便熨帖了些许,陪着笑说:“是我。你吃了晚饭么?” 在这套简陋的公寓里,吴母便见着适才还愁眉不展的吴咤竟是对着听筒赔笑:“我还没吃。” “因这许多天不曾见你,叫我害了相思病。” “我们的婚事,都是泰山泰水做主,我和我妈没帮上一点儿忙,我这心里总过意不去。许是不曾参与筹办,总觉得不真实。” 他低低的,柔情的声音:“茵梦,我是真的要娶你了么?” 吴母听他这样低声下气,忍不住别过脸,抬袖擦了擦湿润的眼睛,继续纳她的鞋底。 电话的这头,陆之韵对着听筒说:“是真的。” 旋即,面对吴咤的疑问,她微微笑着说:“这你不用管。等七月二十二,管家会将你和姑妈要穿的衣服送过去,另外还有一张婚礼流程单。请柬我们这边已经理好了,明日管家会让人送你一沓,你自请你家的亲戚。你算清了人数再打电话告诉管家,他会安排席位。” 电话挂断后。 正巧三奶奶、四奶奶、五奶奶都听到了她说的话。 三奶奶指尖夹着一根烟,一边慵懒地抽着,一边说:“这姑爷也忒罗唣了些,人穷事儿多。他不出一个钱,白娶了我们七妹,很该感恩戴德的,毕竟不是每一个名媛都有这样的觉悟,肯嫁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 四奶奶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笑道:“不是我说,七妹,你虽受过新式教育,看人的眼光却不行,也忒天真了些。” “咱们做女人的,总归要聪明些儿的才好的。那一根筋的,也没见几个有好下场。璧如七妹,七妹看不起我娘家兄弟,我只当她有什么好眼光,将来定能发达,好叫我们几个嫂子也沾沾光,”五奶奶嗤儿的一声笑了,“七妹倒好,人家都往高处走,你偏要往低处走。” 陆之韵起身上楼,也不动怒,只微笑着说:“往高处走,好像嫂嫂们一样,在家守望门寡么?” 她们被说中心病,脸色一变,不待反驳,陆之韵已上了楼,头也不回。几秒钟后,楼上便传来“砰”的关门声。 四奶奶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她能得个什么好。” 三奶奶鄙薄道:“人都说夫荣妻贵,她嫁给那么个人,将来这个圈子还能有她一席之地么?” 五奶奶却是笑了声,说:“且由得她神气去,别看她今日清高,将来有的是她求人的时候。” 在她们看来是这样的。 一个女人,结婚便犹如投胎,这嫁得不好,便犹如投错了胎,且有的是罪是受。陆茵梦嫁给了一个贫贱的人,她便也是贫贱之流了。 仿佛女人最大的成就,便是嫁一个好丈夫,这好丈夫须得有好家世、好出息,别的倒不那么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