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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像是一缕风,在众位歌姬的身影中,轻巧地穿梭,却是最亮眼的那个。 其舞姿之轻盈飘逸,便是陆之韵在场,亦要自愧弗如。 一曲毕,那女郎站在前面,领着众歌姬拜新帝。 新帝的目光凝视着跪在前排的女郎,手抓紧了扶手,心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却强自按捺着——他不能。那是寿王妃,他的儿媳。 因此,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令众人起身,旋即问寿王妃:“此舞甚妙。可有名字?” 寿王妃已在寿王旁边坐下,听得新帝问的这声儿,嘴角含笑,轻声曼语道:“鹤裳羽衣舞。” 新帝隐去目光中的灼灼之意,偏头对旁边的卫传芳笑道:“可把你比下去了。” 卫传芳微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妾自愧弗如。” 寿王道:“父皇谬赞,芳美人亦不必妄自菲薄。往日也曾借父皇的光儿听过芳美人的曲,我听着,倒和杳娘的曲子没甚不同来。” 杳娘是寿王妃的小名。 新帝在心底暗暗重复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把眼瞅她时,却见她听到寿王这般说,只淡淡笑着,并未表现出不悦,但也没有喜欢之意。 实质上,杳娘自负曲舞皆是一绝,无人可比的。寿王这番话,令她心中嗤笑不已,只因她高傲,不屑去争虚名,亦不愿意附和这混账话。 新帝摇头,批道:“杳娘若对你弹此曲,无异于对牛弹琴。” 寿王嘿然一笑:“我不爱听曲,游猎可比听曲有意思多了。” 新帝和寿王又叙了几句,喝了几杯酒,便和杳娘谈适才的《鹤裳羽衣曲》和《鹤裳羽衣舞》,说到自己喜欢的,杳娘并不因新帝是皇帝便奉承他,讲话颇有见地,和新帝有冲突时,寿王几度喝止她,她亦不改口,还是新帝说今日是家宴,叫他不要小题大做。 杳娘早先嫁给寿王是高兴的,毕竟寿王外形高大英俊,等嫁过来,相处了一段时日,便与他不合起来。他只爱游猎,平日在一处也不爱听她谈曲跳舞,只一味地要行房事,其动作粗暴不堪,每每令她毫无快意。 每次她和他谈音律,他都不耐烦,有时候不懂装懂,又自大,和他讲话无异于鸡同鸭讲。 他分明不喜音律,却要她用音律为他讨好他的父皇,这更令她心中不满。 不过短短几月时间,她心内便不快活起来。 眼下,和新帝谈到兴头处,她根本不管频频对她使眼色的寿王,还笑问新帝道:“近日民间正时兴的一部戏,阿耶可曾看了?” 新帝含笑问道:“什么戏?” 寿王:“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杳娘道:“《幽兰cao》,正好我令府中的歌姬排过,倘或阿耶想看,眼下就能看的。” 新帝欣然应下:“可。” 杳娘顿时便喜笑颜开,这一笑,当真令室内增辉,旁的都不及她好看。她偏头,举起双臂,在半空拍拍手,歌姬们便果真演了起来。 戏罢。 新帝道:“这曲子和那些词,倒还有些意思。” 杳娘道:“我是觉着,这世家子和世家女阖该在一起,才不枉了二人这片深情。宗族礼法又如何?” 卫传芳一看便知这戏是演的萧璎和陆之韵的故事,想到从前萧璎对她的无情拒绝,想到她被陆之韵压过风头的那么些日子,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因此,在新帝问她怎么看时,她便道:“便是再深情,也要顾着些儿礼法。有些事,无缘便是无缘,再喜欢,没有缘分在一起,又能怎么样呢?” 新帝正好被卫传芳说中心病,心内大不快活。 从寿王府回去后,卫传芳承宠的次数便少了,反是燕妃重得帝心。卫传芳并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能眼见着新帝待自己一日不如一日。 约莫一个月过去。 卫少师的夫人前来看她时,这样那样说了一番话,给她许多压力,令她虽不情愿却还是去找新帝,想要重获恩宠。 刚到新帝所在之处,便听到里边儿传来一阵笑语欢声。 宫人通报过,新帝传她进去时,她看到和新帝缠在一处的寿王妃时,猛然大骇,这才蓦然惊觉自己为何失宠——原来,新帝竟然看上了寿王妃,竟公然以想看《鹤裳羽衣舞》为由,宣她进宫密会幽媾。 又过了半个月。 在宫宴中,新帝大宴群臣,请了寿王妃的歌舞班子,为群臣上演了一出《幽兰cao》,又玩笑式地问众人:“倘或孤下旨为萧卿和陆三娘赐婚,如何?” 萧璎知道暂时不能成,不动声色道:“君命莫敢不从。” 群臣当即以不合礼法为由劝住了。和常人希望二人喜结良缘不同,他们认为,萧璎另娶才是正理,耽溺于情/爱,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此事暂且搁下。 又一月过去,新帝看上了寿王妃的事,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晓了,凡所知道的人,莫不觉着惊世骇俗。 而新帝,已不满于私底下偷欢,在朝堂上公然提出要纳寿王妃,将她封为贵妃。 此事,令满朝哗然。 “荒唐!这简直是荒唐!” “老朽活了这么久,从没见过这样的事!” “以儿媳为妃,岂该是皇帝应有的作为?”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