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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之韵垂睫,心头伤感,也不去看萧璎,在他的目光投过来时,屡屡避开。一曲罢,她起身,在柳佳娴的歌声中起舞,曼妙的舞姿引来众人一阵称羡。 在陆之韵的风光之下,反倒是冯传芳凭借她的琵琶曲和一手好书法给安定侯夫人留下了好印象,尤其是,她容貌佳,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一看就知是个明事理的,不由和她多说了几句话。 酒宴罢后,大家都去寻别的乐子。 有的弹琴的、跳舞的、下棋的、作画的、投壶的、射箭的、饮酒的、钓鱼的…… 郎君们从席上散后,兴了新文,要曲水流觞,还要行飞花令,引得许多女郎偷偷去瞧。李三娘曾心仪萧璎,奈何被一个陆之韵挡了情路,如今她虽嫁作他人妇,但仍然心折于萧璎的美貌与英姿,忍不住想去瞧瞧。 因此,她和平日里捧着她对她溜须拍马的闺秀也结伴去围观。 在路上,说起陆之韵今日又大出风头,一闺秀道:“卿本佳人,奈何没有品行。她虽出尽风头,但她的那些事儿谁人不知?郎君们心里指不定怎么编排她呢。” 另一闺秀又道:“往日里这些郎君都吹捧陆三娘,如今可知道是看走眼了,只怕厌她都来不及。尤其是,她竟然在刚病逝的丈夫的丧葬礼期间以曲乐和歌舞取乐,何止是离经叛道!简直是冷心冷肺!狼心狗肺!蛇蝎心肠!连个礼数和人伦都不顾了!倘或不是她夫家和母族的权势,必然落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境地!” 李三娘冷笑一声:“往日这些郎君能看上陆之韵,可见男儿们大都是看中皮相的肤浅之辈。” 两位闺秀立马捧李三娘:“岂得人人都是真娘的郎君,能慧眼识珠么?” “也只有薛五郎这样才貌双全的郎君,才堪堪配得上真娘。难得有这样的好儿郎既会诗文,又会骑射,又对真娘钟情……” 李三娘名字中有个真字,要好的女郎们、家里人都叫她真娘。嫁给薛五郎,是家里人给她议的亲,俩人平日相敬如宾,薛五郎又争气,如今不过二十许,已在家里人的安排下官拜五品,她也得了县君的诰命。 李三娘得意地应和了几句,忽听有郎君们在聊天议论。 “难怪曾有人言,若要俏,一身孝。今日的陆三娘,风姿更胜从前了。”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你们可曾听过?陆三娘曾在丧葬礼期间奏琴弹琵琶?还令丫鬟在院子里载歌载舞?这也太大胆了些,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其中一个郎君年轻俊美,玉树临风,是令众未婚女郎都趋之若鹜的陆闻道。他故作高深道:“这你们就不懂了罢?” 问他的同样是平日出尽风头的人物——六岁便能作诗、九岁饱览六经、十二至十四岁学医并对“三才六甲之事,明堂玉匮之数”有所知晓、十六岁应与进士科同等地位的幽素科试及第授朝散郎的莫与之。 陆闻道、莫与之、萧璎、萧珏曾在萧璎未赴战场时被誉为大武四杰。而陆闻道是其中最桀骜不驯的一个人。 “有何说法?” 陆闻道傲然道:“这才是真名士自风流!君不闻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可见陆三娘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 莫与之笑道:“解得切解得切!倘或古琴奏乐的人不是陆三娘,而是其他女郎呢?” 陆闻道皱眉:“不过东施效颦耳!何足道也!岂得人人都有陆三娘的风姿和才学?” 又有郎君道:“等我回家,定要和我阿母阿爷说,去为我向陆三娘提亲。” 另一郎君:“陆三娘的情郎是萧璎这般人物,已逝的夫君是萧珏这般人物,岂能看得上你?” “能不能看得上我是一回事,哪怕不成,试过了,便无憾矣!” “人丈夫才病逝不足一月,你们便要娶人家的遗孀为妻,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那再等一月便是。” 一群人说说笑笑,正好薛五郎闻言也走了过来,听他们讲陆之韵,便道:“娶妻当陆三娘,其他人不过庸脂俗粉,娶不到陆三娘,其他人便也只是将就了。” 李·将就·三娘:“……” 刚刚还向李三娘夸赞薛五郎的女郎们顿时讪讪然,但见李三娘气得脸色铁青,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恐她迁怒,便都作鸟兽散,只余她一人。 有好事者目睹了这一场,当做笑话讲给了陆之韵、冯传芳等人,柳佳娴笑不自抑,陆之韵原本低落的心情竟然也好了些。 “她竟还是这般蠢。” 冯传芳只付之一笑,并不多话。 虽然冯传芳不及陆之韵出风头,但陆之韵对她印象深刻。在梦境中,冯传芳虽然不如陆之韵绝色,也不如她体态婀娜气质风流,但她果敢有智慧,屡次将陆之韵制造的杀机化于无形,最后和萧璎两情相悦琴瑟和谐,令陆之韵成了输家。 在看到冯传芳时,陆之韵就知道,冯传芳是一位极为出色的女郎,也突然明白了自己并不懂得的“炮灰女配”是什么意思。 炮灰二字她不知,配字却懂得。 无非是陪衬之意。 想来这四字的意思便是,她虽然处处比冯传芳出色,但因身份的限制,因为言行出格,不是众人公认的好女郎,便成了她的陪衬。她的存在,只为成全冯传芳的繁花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