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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大汉首辅_分节阅读_38

    张贺故作烦恼地说:“我也知道不妥,但是我昨晚做了个关于漠北的梦,想起了当初赵信叛逃之前也是做了个梦,心里非常不安,还是要和大将军说一下才好。”

    赵信那次张贺假装梦见不详,后来果然赵信投降,苏建偏师折损大半,就连卫青也受伤,此事虽然后来大家秘而不宣,但想起来总是有些玄妙。

    西汉的时候还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神秘事件,比如相面、梦兆、星象、天子气。像李少翁那样的术士可以当做江湖骗子解释,但还有很多虽然以现代人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无法理解,但它确实十分灵验。

    比如刘彻的母亲王美人在太zigong的时候,梦日入怀,怀上了刘彻,告知当时还是太子的景帝刘启之后,他觉得此乃吉兆,结果刘彻还没出生,文帝刘恒就去世了,刘启登基当了皇帝,而刘彻成为了刘启当上皇帝后诞生的第一个皇子,因此受到百般宠爱。又比如文帝刘恒的母亲薄姬,刘邦只是见她可怜宠幸了她一次,薄姬就梦到一条青龙盘踞在她肚子上,结果薄姬后来虽然无宠早早跟儿子去了封国,诸吕之乱平定后,大臣们迎接了她的儿子入住未央宫,也是应验了当初的梦境。

    因此当时的人们对于梦境的预兆还是比较相信的,这也是张贺假托做梦的理由所在,反正梦境嘛,如果灵验那就是梦兆,如果不灵验那就是一次普通的乱梦而已,总不会因为你说自己做了一个梦而犯下欺君之辈,风险小见效快,不选它选谁?

    因为赵信叛变那次的前车之鉴,刘据对此还是比较重视的,当即就答应带张贺去见卫青。

    大将军幕府还在未央宫西北办公区域那熟悉的位置,但和当初张贺过来拜访时那崭新的样貌不同,几年过后里面的摆设都显得有些陈旧,而卫青不是铺张浪费之人,也一直没有换新的。在这处宫室东边不远处,有一处更新但偏小的宫室,是骠骑将军幕府。

    张贺见到卫青的时候,他正斜依在软榻上,手里抱着一个暖炉,在看着部下呈上来的关于这次作战军务安排调度的部分竹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中药的味道。

    刘据进门之后就问道:“舅舅最近身体可好些了?”

    “是据儿和张贺啊。”卫青轻咳数声,目光从竹简移到两人身上,“只是偶感风寒,御医开的药方很管用,我已经大好了。”

    “大将军要保重身体。”张贺也真诚地说。

    卫青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最近听闻身体不是很好,叛去匈奴的赵信对他的打法又很是熟悉,而霍去病年轻有为,打仗杀伤数更为令人惊艳,再加上马镫等在骑兵里的全面普及,霍去病这一世的首虏率早已超过了历史记载的总和。因为这些原因,或者还有更为复杂的政治因素,卫青已经三年多没有出征了,但大将军这个职务也不能闲着,作为统领所有将领的最高军事官职,卫青一直在刘彻的领导下选派将领,处理各项军队的事务,之前霍去病的两次河西大战、河西受降,包括这次漠北大战的战前准备统筹工作,大部分由他负责,因此也是非常繁忙的。

    “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卫青温和地微笑道,“要是想和我说来参军现在还太小了点。”他甚至开了个玩笑。

    “是张贺想要来找你。”刘据抢先开口说明,“他这次又做了一个梦,舅舅还记得元朔六年关于赵信的那个梦吗?”

    卫青摇了摇头:“记得,但行军打仗岂能因为梦境而随意改变?”显然作为在沙场上真刀真枪生死相搏的将军,他是不怎么相信这些的。

    “大将军,我不只是来向您求梦境解惑的。”张贺像是猜中了对方会有如此反应,只是缓缓地开口,“我还想和您聊一下关于李将军的事。”

    第36章 天命

    “那好吧, 先说说你梦到了什么?”卫青把竹简放在一旁, 耐心地表示愿意聆听张贺的说法。

    “我梦到了大将军您遇到了匈奴单于, 但李将军和上次的苏将军一样,在侧道遇到阻碍, 迟迟不能赶到,两军因此陷入了苦战。”被卫青一双眼睛盯着, 张贺觉得颇有些压力, 但还是镇定地将事先想好的说法复述了一遍。

    “不可能。”卫青摇了摇头, “我不会遇到单于,张贺你这恐怕就是个普通的梦境, 没必要为此烦忧。”

    张贺知道卫青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是这次刘彻拟定的作战方案就是由霍去病带着精锐骑兵去对战单于主力,而由卫青带兵平A过去扫荡漠北匈奴残存力量,这是帝国双壁一次漂亮的战略配合——霍去病发挥他杀伤力大的优势, 准备一举歼灭匈奴单于主力, 取得单于项上人头;卫青发挥他抢劫物资的优势,将漠北的匈奴有生力量和物资彻底扫荡, 大军过后漠北再无匈奴立足之地。

    计划很美好,但实际cao作的时候匈奴却给汉军下了假情报,探子情报有误,阴差阳错卫青的队伍遇上了匈奴主力,而李广的迷路失期让这一战变成了以少胜多的惨胜,李广的自杀更是让卫青承受了不必要的舆论争议。当初张贺因为卫青一句话轻松做了刘据伴读的时候,他就盘算过要帮卫青避开这件大麻烦了。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张贺急忙说, “何况我也听人说过,李老将军虽然为国征战多有苦劳,但他数奇,每次对战匈奴总是不利,甚至全军覆没不止一次。”

    “你也这么认为?”卫青叹气道,“李将军年事已高,但他再三请战,陛下觉得不能拂了他的一腔热血。”

    “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李将军为何数奇,一大原因是他在茫茫草原上容易迷路,而且对上匈奴骑兵时又过于急躁冒进?”

    “你的意思是,我一则不能让李广脱离我单独行动,二则不能让李广作为前锋?”卫青看向张贺,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正是。”只是张贺正说到紧要处,毫无知觉,只是继续说道,“李将军不能做前将军,不能和上次苏将军一样从侧路出兵,这样即使他老人家参加作战,也不会重蹈数奇覆辙。”

    “啪啪啪——”从卫青软榻后面摆放的屏风后面传来鼓掌声,一阵环佩轻响,当今天子刘彻穿着一袭黑衣,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朕没想到在太zigong里还藏着这么一位小留侯,谈兵论道一点都看不出只是个九龄稚童。”

    张贺大吃一惊,连忙跪了下来:“臣斗胆妄议,还请陛下恕罪。”

    他是想着卫青脾气好不会和小孩子计较,才胆敢来找他聊聊李广顺便暗示一下历史上漠北将会发生的事情的,看卫青刚在斜倚在软榻上一副居家休闲的做派,谁想到皇帝也在这里,想是听到刘据张贺要来就躲在屏风后面,不厚道地偷听。

    刘彻用留侯给张贺戴高帽,张贺一点都不高兴,反而觉得脖子后面有些发麻。

    “阿翁。”刘据连忙走了过去,对刘彻说,“张贺只是做了个梦后关心舅舅,我才带他过来的,我和舅舅关起门来说点家常话,不算议论朝政吧?”

    “你小子倒护短,我刚才听得明白,全是张贺再说,你一个字都没说,这会想着帮他了?”刘彻拍了拍刘据的肩。

    “据儿你将张贺扶起来吧。”倒是卫青看不下去了,先对刘据说,“陛下不会怪罪小孩子的。”

    “仲卿又知道我不会怪罪了?”刘彻故意吹胡子瞪眼,“今天这事追究起来可大可小,但这让李广不要当前将军的口气可不小啊。”

    “陛下就别再吓唬他们了。”卫青站起身来,走过去对刘据张贺两人说,“张贺今天说的我会考虑的,你们年纪尚幼,不用cao心太多国事,还是赶紧回去念书吧。”

    “知道了,谢谢陛下不追究之恩。”刘据会意连忙对刘彻说,还没等刘彻开口,就拉着张贺一溜烟跑走了。

    不知道刘彻和卫青如何商议,最终出战的安排是以太仆公孙贺为前将军、郎中令李广为左将军、主爵赵食其为右将军、平阳侯曹襄为后将军,诸将都归卫青统领。而霍去病所率领的部队没有裨将,所选皆是敢力战深入之人,卫霍两人各领五万骑兵,此外还有十万步兵跟在后方负责粮草辎重。

    出发这一天,先行开拔的十万骑兵在长安城外等待离开,旌旗飞扬,战马嘶鸣,自汉初以来长期受到匈奴侵扰,即使和亲也无法解决边境的危机反而让匈奴人变本加厉,文帝时烽火曾经数月直达甘泉宫,而这种局面在卫青龙城大捷之后彻底扭转了,大汉不仅出了个卫青,又出了一个少年英雄的霍去病,匈奴节节败退,终于等到了彻底决战的时刻,整个长安城的人民都为之振奋。

    太子刘据这次跟在刘彻身边,他穿着正式的太子冕服,郑重地朝卫青霍去病两员为首的大将敬酒:“舅舅,表哥,希望你们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卫青和霍去病接过酒一饮而尽,两人脸上都洋溢着自信飞扬的神采。

    “我们一定会带着胜利归来的。”

    “到时候带回单于项上人头给大家开开眼。”

    这一次的漠北大战打得比张贺从历史记录里看到的更加精彩,虽然情报仍然发生了错误,还是卫青对上单于严阵以待的精兵,但这一次卫青让公孙贺和赵食其一起从右路绕道,两个人顺利完成了合围任务,再加上骑兵大部分配上了马镫和环首刀,尽管匈奴精兵以逸待劳,但还是被勇猛的汉军几近全歼,只有大单于乘坐着六匹骡拉的马车,和数百骑兵连夜突围逃跑,卫青带着轻锐骑兵紧跟在后追了七百里,在赵信城终于逮到了匈奴单于将其斩杀。

    收到捷报的时候刘彻非常高兴,当时刘闳和刘旦正在他旁边玩耍,刘彻一手夹起一个转起了圈。两个小孩子懵懵懂懂,完全不明白父皇口中那句“汉军大胜”代表了什么——自此漠南无王庭,连单于都被杀掉,几乎被卫霍消灭了大部分战斗力量的匈奴人,从此一蹶不振,有很长时间无法sao扰大汉边境了。

    “父皇,夜已经深了,您也早些歇息吧。”宣室殿里灯火通明,刘据在一旁劝说刘彻。

    今天晚上刘彻突然叫太子去宣室殿陪伴,也不说是什么原因,刘据有些不安,就拉着张贺一起去了,因为没有传召,所以张贺和陶令一起,偷偷站在殿外张望,而太子则单独进入宣室。

    从刘彻今晚所做的事情来看,他只是听中大夫宣读这次的战功汇报清单,然后拟定封赏方案罢了——皇帝给出大的方向,细节问题自然有中朝专门的一套智囊团帮忙解决。可是刘彻看着几卷竹简,却仿佛面对着什么重大的难题一样。

    “还好,我再看看,据儿如果累了可以在一旁的榻上先歇息一会。”刘彻对刘据说道。

    春坨走上前来,将案上的灯花挑得更亮了一些,对刘据说:“太子请先到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