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出去再回来，她就不在了
温韵华得知消息后连夜赶回国。 “恙恙，阿瑾只告诉我你心脏有些问题，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病房里苏无恙半躺在病床上，气色已经恢复很多了：“确实不严重，只是疼而已，又不会死人。”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 心碎综合征只能在发病时通过药物缓和，没有办法根治。而且由于国内外对这个病的研究甚少，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个病到底会不会要人命。 病房外传来两声微弱的敲门声。 温韵华笑道：“该是慕辰。快进来！” 苏无恙垂头掩盖住眼睛里的情绪。 宋慕辰缓慢地靠近病床，他深陷的眼窝青黑一片，一夜未合眼导致眼白布满血丝。 苍白的脸颊绷得紧紧的，眼睛里含着千言万语。他盯着女孩的头顶，嘴唇嗫嚅着，半天没有吐露出一句话。 温韵华见状立马起身：“恙恙，让你哥陪你说会话，我还得忙。” 房间里只剩下宋慕辰和苏无恙两个人。 “对不起。”沙哑到破碎的音节。他知道，无论说多少遍都不能改变什么了，但是说出来总比不说出来心里要好受许多，尽管是自欺欺人。 “我不是说过了嘛，没关系。”甜甜地抬头笑道。 看着她千篇一律的假笑，甚至透露着几分绷不住的不耐烦，他垂下眼睛，左手又悄悄掐紧，上面还有昨天掐破而凝固的血痂。 “苏无恙，黎洛让我带给你……”江子陵推门而入的动作戛然而止，看着房间里僵立在病床前的人默不作声。 宋慕辰机械地挪动双腿慢慢离开了病房。 江子陵顿了一会，缓缓坐到病床前，犹豫不决地开口：“你发病这个事是不是跟他有关系。” 苏无恙出神地盯着洁白的被子。 “江家独子，怎会跟你一个家破人亡、寄人篱下、势单力薄的普通女孩在一起？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她缓缓抬头看着江子陵，这个她一靠近就会如沐春风的谪仙般的兄长，双唇吐出罪恶的字句：“江子陵，你喜欢我吗？” 瞳孔骤然紧缩，江子陵看着面前这个令他控制不住心动的，笑靥如花的少女，脑海中突然回荡着梦中的声音。 “你喜欢我吗？” “是的……恙恙，我喜欢你，很久了。” “那么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他的大脑快速地做出了判断，吐出了违心的话：“……我，把你当meimei。” 苏无恙的笑容更大了，仿佛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那我们在一起吧。” …… 出院后就要到B大初审的日子了。 温韵华每天都陪着苏无恙做最后的突击训练。而宋慕辰自从那次医院见到以后他就又去外地集训了，所以一直都没有碰面。 有温韵华在，初审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直到高二下学期开学那天苏无恙都没有见到宋慕辰，听说是因为集训进度出现了问题，而实验高中又是开学比较早，所以冲突了。 苏无恙确认江子陵没有心上人也并不喜欢自己之后，就与他说明白只是假装在一起，心安理得地跟他确认了地下情侣关系。 既然是谈恋爱，即使不喜欢，也要做做样子。所以早晨两人如约一起去学校的时候从仅仅只是并排行走变成了牵手，距离校门口比较近的时候再松开。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 苏无恙因为刚刚老师讲的一道题有些难所以在上课铃响的时候还在钻研这道题。高中的体育课几乎形同虚设，相当于学生的自由活动，所以小班的很多人也就选择不下去而继续留在教室学习了。 江子陵摸摸旁边女孩的头：“下去放松一下吧，或者陪我？” 苏无恙咬着笔思考了一下，既然他们是名义上的情侣，那么也应该尽一下情侣的义务，陪他下去散散心。 两人行至楼梯口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苏无恙突然身子僵硬，骤然转身，闪着莫名光芒的眼睛盯着江子陵，轻轻地道：“江子陵，我想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 轰然一声，江子陵的心跳飞速加快，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的脸颊，犹如中了魔咒一般，缓缓低下头，颤抖着贴上她柔软的双唇。 好像蛋糕，又好像果冻，甜甜糯糯的，无法去描述这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触感。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双唇他可能已经肖想了整整千年。 微微睁眼时，看见楼下拐角站着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人。 江子陵的胸口一窒。原来是因为他啊。 压下心头的苦涩，只为了沉浸于这一刻的欢愉。 有人沉溺在初吻的美好中。 却有人差点死在这一刻。 宋慕辰抬着头看着那对拥吻的少男少女。 露天教学楼里的风声、隔壁班的翻书声仿佛都消失了。 痛，痛到失去知觉…… 浑身抖成筛糠，他已经无力去通过掐紧手心转移疼痛。 泪水模糊了眼前，却抹不掉已经印在脑海的画面。 他强撑着墙壁挪到那两人的视角盲点，软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 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双手紧抠着地上的大理石，企图缓和心口撕裂的疼痛。 “苏无恙……苏无恙……”无声地念着他的救赎。 …… 理科小班的宋慕辰又堕落的事情传遍了实验高中二年级部。 这次他不光经常生病、迟到、上课睡觉，他还罕见地跟人打架。 苏无恙赶到人群聚集地的时候才知道事故的主角一个是名义上的哥哥，一个是名义上的男朋友。 教导主任几乎被气到昏厥，两个理科尖子班的学生打架，还打到鼻青脸肿，其中一个学生要进医务室的程度。 苏无恙脑中晕晕的，冲过去把江子陵半抱住，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浑身散发戾气的宋慕辰，带着恨意的眼神狠狠盯住他。 江子陵是她来到帝都之后，唯一给她安全感、想让她依赖的人，她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这个她视为兄长的少年。 在江子陵安抚的眼神下她扶起他，支撑着他走向医务室的方向。 宋慕辰看着她冲进人群，以保护的姿势将江子陵护在怀里，带着冰冷的恨意盯着自己，最后两个人一起转身离去的背影。 傍晚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身旁教导主任无奈的叹息、人群议论纷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医务室里。 “你还不肯告诉我宋慕辰为什么这么恨你吗？” 江子陵照常摸摸她的头不说话。为了你，这点小伤算什么。 苏无恙失望地点点头：“好吧，我尊重你的隐私。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江子陵看着她清瘦的身躯上嵌着的这张倔强的脸蛋，就算眼里毫无情意，他也死而无憾了。 …… 宋慕辰休学了。 而且在宋家，苏无恙也见不到他，平日里不出房间，佣人给他送餐。让她觉得家里似乎就是住了一个犯人。 只不过这个犯人还有专属的医生，那就是徐景。自从宋慕辰休学之后徐景就频繁地出现在家里。 苏无恙思考着，宋慕辰果然是心理出现了问题。那么江子陵也变得很危险了，毕竟有一个近乎疯子的死对头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 二楼房间内。 徐景死死皱着眉头盯着宋慕辰左臂上深浅不一的伤痕。有的已经愈合长出新的皮rou，有的血痂快要脱落，还有一两道是新添的，还在渗血。 房间里的锋利物都已经收起来了，但整个别墅里的东西肯定还有可以让他利用的。 但要避免这件事，最重要的还是根治病人的心理问题。而且这次徐景似乎有了新的突破口。 “说说吧，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个房间。” 宋慕辰空洞呆滞的眼神撇了一眼衣柜，沉默良久，然后嘴角轻轻牵起，仿佛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陷入了美满的回忆。 他笑着缓缓开口，就像在讲一个童话故事：“因为我怕出去再回来，她就不在了。” 徐景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谁？” 宋慕辰笑得更开心了，在苍白而瘦骨嶙峋的脸颊上显得有些诡异：“苏无恙呀。她就在这间屋子里，每天都在陪我。” 徐景震惊地看着他。“你……” 少年自顾自地回忆着：“她说她不喜欢江子陵，她喜欢的是我。她每天都会来的，”少年皱眉看了一眼这个白大褂的人，“但是你一来，她就会好几天不出现。” 徐景每次来宋家都会对他进行催眠治疗，缓和一下他的病情。 却原来……已经严重到了幻觉妄想症的地步了吗…… 徐景无法理解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为何会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偏执的迷恋，他叹道：“你就那么喜欢她？” 宋慕辰脸上浮现出了迷茫的神情。她？是指房间里的那个她吗？ 不对……有两个她…… 房间外的那个她，看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冰冷的恨意，她会对他露出暗含厌恶的虚伪的笑容，她会永远跟他保持疏离的关系，但她会对另一个少年露出依赖的笑脸，她会跟另一个少年拥抱、接吻…… 徐景被坐在床沿的少年发出的动静惊到了。 他浑身抽搐着滑下床沿，右手紧紧攥住胸口，再用蛮力猛砸心口的位置，双膝跪倒在地上，喉中发出困兽的哀鸣，最后愈演愈烈，变成无法控制的号啕：“苏无恙……苏无恙……” 求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