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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刹那,太后原本平和慈祥的脸立时老泪纵横,泪珠儿顺着布满褶皱的两颊滑落,直至晕湿了匣内的经文。 “真是老天有眼啊!”太后边哭边笑,像是疯魔了一般。 宫嬷嬷见状赶忙在一旁给她拭泪:“知道您这么念旧,老奴就不该呈了这东西上来……” 太后强忍着平复了情绪:“我这是高兴的,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临闭眼还能再看见这旧物。” 可是东西的主人却再见不着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摸着匣子上被光阴蚀刻的纹理:“那孩子用这样的险招把东西送到咱们眼前,怕是有了什么过不去的坎。” 宮嬷嬷顺着她的话安慰:“能有您眷顾,便是再大的磨难,也都会过去……” 太后却没再留意宫嬷嬷说了些什么,她看着手中木匣,一缕思绪已飘远。 距离烛薇那孩子到自己身边服侍,已经有三十余年了吧?便是回想她最后一次入宫谢恩,也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说起来,这匣子并不贵重,材质和制式均中规中矩。装首饰嫌它小,装胭脂瓶又不够深。 只因匠人讨好,把底层的观音像故意照着彼时自己的画像雕绘,才被内务府奉上来。 烛薇幼时便跟着自己抄经,见了这匣子竟爱不释手,后来干脆把每日誊写的经文都置于匣内。 直到她26岁离宮,也只独独讨了这一件东西带走。 她那日一边叩头一边流着泪:见了这匣底的观音,便是见着了主子…… 太后抹了把泪,怎能不惋惜。 烛薇打小身世坎坷,入宫时才12岁,却早早失去了父母和家人庇护。 她一个孤女,外表看着怯弱,骨子里却是个要强的,初来时年纪小腕上没有什么力道,便每日夜里悬了沙袋练字。后来大一些,换了个近身伺候的职司,仍没日没夜的替自己抄经祈福。 说她是个仆从,但自己一辈子没有诞育亲生子女,唯一带大的那一个,还不能当做寻常孩子来看。 日久年深,除了名分上差一层,两人和亲母女又有什么两样。 只要不出大框,能给那孩子的一切荣宠,她从不吝啬,甚至连已经去了的大格格,她名义上的嫡孙女都曾嫉妒说老祖宗偏心。 再往后,自己千挑万选,给她寻了个彼时认为最好的归宿太傅费家,想着他家家风清明,虽费仲淘前头有过一房妻室,但烛薇身份上终究吃着亏,难做原配嫡妻。所幸费状元一介文人,想来总惹不出大错,保她一世富贵总不难。 先头几年她还经常召烛薇进宫见驾,后来朝堂上党争愈演愈烈,有人讹传太后娘娘看重二阿哥甚于皇储。 为了避嫌,她便狠心不再召见。 后来费家突遭大难,烛薇那孩子也没能幸免于难,就连她七岁的独生女儿都陨在了外头。 一番倾覆,她大病一场,痊愈后第一件事,便是把当朝储君当着皇帝的面斥责了一顿。 那是她唯一一次和皇帝红眼。 可是事关国祚,总不能因她私怨而把手伸向朝堂。 退一步讲,儿子尚且不是亲生,这孙子又能当了几分真? 她索性从此偏安一隅甚少露面,是真恼了这些污糟事。 前几日,头回见素蓉丫头,她还当是因为思念过甚才恍惚如此。 今日再见这旧物,起初是不敢置信,现在细想,无论从容貌、年纪和脾性上都对了个严丝合缝,更别说有这匣子为证。 烛薇是什么人?那是素来以自己安危为重的一等妥帖孩子。如果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不会把这物件的来历传出去。 再往深想,素蓉如今在长春宫当差,这事恐怕也并不简单。 她一个犯官之后,是怎么苟活下来的?又是怎么偷龙转凤进得宮门? 难不成,是受了什么人的胁迫?被逼无奈沦为了她们争权夺势的棋子? 不行!这事耽搁不得。 “虞儿,你现在马上替我到长春宫走一趟,无论如何把那孩子囫囵个给我领回来,若是贤妃不放人,便说是我的懿旨……” 想想又觉得不妥:“不,还是低调一些,那孩子身世特殊,不能弄出太大动静。” 两个人关起门又商量了一番终于定下章程。 宫嬷嬷将前事安排妥当,郑重一拜:“主子放心,老奴必不负您所托。” 002 贤妃今日身上乏累,又难得没有大事沾手,便多歇了会晌。 等她起身已是未时三刻,春分和芙蓉在帐外听见动静赶忙上前服侍。 “今日怎的如此燥气?”贤妃一边抱怨,一边接过芙蓉呈上来的簌口茶汤。 “想来是几日没下雨积了潮热,要不奴婢去内务府要些冰来镇在外间?”芙蓉接过茶碗请示。 “那倒也不必,还没入夏就用起冰,怕是生受不住,我如今不比你们年轻姑娘,哪里敢贪凉。” 贤妃说着起身下地,心里念着,也该把老四和小九的屋里人定下,这两日就送过去。 小九那儿好说,就拣了新来的宫女云若,老四那里,要是他没有特殊打算,便把素蓉送去,左右这些天素兰已经把她教出些样子了。 这工夫,外间的绿乔来报:“主子,寿康宫的宫嬷嬷求见。” 贤妃显然想不通候宫嬷嬷这时候来做什么?